“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皇阿玛万福金安。”推门进殿胤禟没敢抬头，一路随着小太监进了里间撩袍子跪下磕头请安一气呵成，愣是把端坐在上首的康熙给看呆了。
    康熙抬眼往梁九功那儿看了看, 那意思就是问他这怎么个说法，昨儿上门没吓唬人小孩吧, 要不以前在宫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今儿怎么这么老实了。
    康熙一连串没说出口的吐槽梁九功十分成功全部接收，但也只能回给他一个诚挚的眼神, 告诉他老人家这事不赖我。您儿子为什么怕您, 这事得问您自己个儿。
    主仆二人在上边你一个眼神我一个点头的来回来去, 跪在下边的胤禟半点不知道, 暖阁里地龙烧得旺胤禟跪着也不觉得凉, 低着头又不怕谁瞧见自己的表情，心里那点紧张也就跟着慢慢放松了。
    人一放松心里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会儿胤禟便是如此。老爷子冬天大半的时间都喜欢在这暖阁里待着，外边哪怕鹅毛大雪暖阁里照样四季如春。
    明明自己府上的花房暖阁也是花了大心思建的, 可就是没这里边这么好。只凭这一点，都怪不得老八非要一门心思的贼着老爷子屁股底下那位子。
    “胤禟，老九？想什么呢，朕跟你说话听见没。”胤禟一个人低着头越琢磨越入神，连上头康熙让他起身都没听见。
    康熙一看儿子还跪着不起身也有点怵，别不是这小子真在老八那儿受了刺激还没缓过来吧。又紧忙喊了胤禟两声，才把人给叫回神来。
    “皇阿玛恕罪，儿子听见了。”胤禟一回神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打小时候起宜妃就不止一次告诉他，皇阿玛先是皇上才是阿玛，在皇上跟前不许撒娇卖痴更不许分神随意，自己七岁上就不犯的错居然今儿犯了，胤禟这会儿既后怕又有些懊恼。
    “行了，先坐下吧。”若放在平时儿子这么魂不守舍的，康熙肯定要追问一句既然听到了那说说刚朕说的什么。但等会儿康熙还有事要跟儿子掰扯，这会儿就不愿先把人给吓着。
    以前进这地方，十次有九次是挨骂，还有一次是刚成亲那会儿领着林清过来磕头。今天突然捞着个座儿胤禟还有点不习惯，坐下之后上首的亲爹又不说话，胤禟干坐着焦虑又不敢乱说话，就只能可着手边的茶水一个劲的往肚里灌。
    头一盏喝得快，旁边奉茶的小乙还觉得九爷是不是从前边过来走累了，赶紧又给人续了一杯。没成想第二杯没多久又被他三两口喝完了，这下小乙多少有点纳闷九爷这是真渴了？
    但他是刚被梁九功提上来奉茶的，以前也不知道胤禟是个什么习惯，万一人九爷就是能喝水呢。抱着这么个心态小乙又乖乖的给人把茶给续上了。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的，没多久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就愣是被胤禟从有色喝到没色，看得一旁的梁九功脸都绿了。
    儿子跟下边坐着像水桶一样的喝茶，康熙一个余光就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今儿他就是要先抻着胤禟，直到把手头一摞折子都看完了，才悠悠然张嘴，“知不知道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什么。”
    “儿子不知，请皇阿玛明示。”早上出门前自己是吃了早饭的，这会儿又好几杯茶灌下去，胤禟刚一张嘴都差点吐出一口水来。
    “朕听说你想弄个船队，往外边跑买卖去，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胤禟当初刚沾手商贾之事的时候，康熙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胤禟肯定就是心血来潮弄着玩的。
    皇子做生意，用不着动脑子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来送银子，但康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从小没个定性，做什么都没什么韧劲，甚至有时候身上还带了些草莽义气的儿子，竟然真的用两年的时间把手里的买卖一步一步给做大做踏实了。
    朝堂上勋贵间总说商人狡诈不可深交，文人学子更是觉得经商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但其实真正的决策者从来都不会那么浅薄的看问题，要不然康熙也不会从京城到江宁养了那么多皇商在外边。作为一个皇帝，康熙一直都明白生意若是真做得好，往后的用处就是无穷无尽的。
    “什么事都瞒不过皇阿玛，儿子是有这个打算。”这事胤禟知道瞒不住谁也从来没打算瞒着，但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些事老爷子根本看不上，万没想到他今天把自己留下来竟然是为了问这个。
    “就这么喜欢做买卖？没想过跟朕讨个差事好生办差，往后得了功劳升个爵位，踏踏实实过日子？”
    当初胤禟出宫建府的时候康熙没赏爵位是故意的，老八当时野心初露是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胤禟会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老八，这多少让康熙心中有气，最后想来想去就拿爵位卡了儿子一道，让他跌了面子分家出宫。
    胤禟没想到自家阿玛会这么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让他现想一个谎话糊弄老爷子，他想不出来也编不圆满，最后干脆心一横牙一咬，实话实说罢了。
    “皇阿玛，您说的儿子想过，连什么时候跟您讨差事都想好了。”前头的哥哥出宫都是贝勒，到自己这里就是个光头阿哥，要说心里没落差一点委屈都没有那纯属说瞎话，“甚至都想过要是讨不着好差事，再让额娘替儿子跟阿玛来讨爵位。”
    这话说出来胤禟脸都红了，以前这么想总觉得名正言顺，现在自己在外边做生意久了才觉着凭什么啊。外边那些生意人别说自己是个阿哥爷，就是亲哥哥亲爹正事上头也不惯着。在那样的场合里待久了，胤禟也多少沾了些他们的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