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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析倒也不是故意要让白宴难堪,他只是真就觉得这不是一件多大的事。
他们这群人家里条件太好,对于上学的概念一向不深,没有那些普通家庭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迫切感。
比如顾析自己,现在在国外的一所野鸡大学上着学,虽说是上学,但一学期几个月,他能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国内四处疯玩,期末交点赞助费,照样全通过,他家里人见他没闹出什么荒唐事,也不爱来管他。
白宴一时没能来得及把他张破嘴封住,等他把话一顺溜说出口后已经来不及了。他于是下意识抬头看了旁边的年晓泉一眼,见她脸上果然带上了些许茫然与失望,一时间右手握成拳头,站起来,拎住顾析的后领子,二话不说,抓着人直接就出了家门。
等白宴半个小时之后再回来,年晓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正整理着过几天要带去学校宿舍的行李,见白宴回来也没跟他打招呼,只是一个劲地低头叠衣服,看着像是在赌气。
白宴站在她的卧室门口,故意使劲咳嗽了一声,见她终于抬头望向自己,便迈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半蹲下来,左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右手抓住年晓泉的手指,放在手里揉了揉,找着话题跟她聊:“我听说你们学校大二就可以自己出来住了。”
年晓泉左手被他抓住,“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又继续起了手上叠衣服的动作。
白宴于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那这个房子,咱就先不退了,反正也没多少钱,到星期六星期天,回来也…”
他话还没说完,年晓泉就轻声打断,“你看着办吧。反正这里的钱也一直是你在交。”
白宴脸上一僵,“不是一直从你账上扣的钱么。”
年晓泉手上动作一顿,咬了咬嘴唇,回答:“你还当我不知道吗?前天我参团的时候,里面有个人跟我们住一样的户型,比我们还小四五平米呢,人家一个月都要三千多,根本不是一千二。”说完,沉默一晌,又轻声加了一句,“你现在嘴里就没个实话了。”
白宴听到她这句话,也不知被戳了哪根肺管子,脾气一下就蹿了起来,“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冷声开口道:“是,我就是我家里拿钱买进去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自己考进去的了?一个破学校,老子稀罕什么?”
年晓泉见他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也生起气来,她把手里的衣服往箱子里一扔,站在原地,深呼了两口气,抬头看过去,问他:“怎么,你还很骄傲吗?”
白宴此时肚子里一股火气,男人那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漫上心头,夹杂着些许不愿承认的心虚,万般情绪上涌,复杂得厉害。
他在年晓泉面前其实经常会有这样的时候,因为在他看来,年晓泉所在意崇仰的那些东西,他一样都没有。
所以此时,两人互相面对着站了一会儿,白宴还没开口让她说话,年晓泉的眼睛倒是先一步稍稍红了起来,白宴一时语塞,闭上眼睛,有些忍受不了,只能低头叹一口气,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上下安抚道:“行了,是我不对,你别哭啊。”
年晓泉倒也不是真想哭,只是她生来就是这么个泪腺有些发达的体质,平时跟人吵架,三句话完后,人家开始红脸,她开始红眼。
所以平时年晓泉一般不大喜欢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情绪,端的四平八稳,有性格使然,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此时她被白宴抱在怀里,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到两人这半年来的相处,一时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吸了吸鼻子,点头“嗯”了一声,从他怀里出来,在床边上坐下,抬头看过去,坦白道:“其实,我刚才一下子,只是想到了我堂哥,年佑,你见过的。”
白宴见年晓泉愿意好好说话了,点了点头,也问:“他怎么了?”
年晓泉低着脑袋,回答:“他以前老师都说他可以考清大北大的。但是,他今年落榜了,因为太紧张,数学和物理都没考好。”
白宴听完她的话,一时眉头皱了起来,原本想要安慰她的那些话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年晓泉于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继续说到:“我知道,这事其实不能怪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好像真的就没有那么公平。对于你们这些生在富贵家庭的人来说,好像很多事情,生来就是很容易的。”
年晓泉平时看着成熟懂事,有苦有累都是往肚子里吞,很少会有这样感伤怀疑的时候。
白宴于是一时心有不忍,想了想,便走过去,宽大的手掌放在年晓泉的头上,手指轻轻抓了抓她的头发,告诉她:“可你堂哥也只是这世界上一个个例。大多数人,其实还是可以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你不能以一个特定事件的几率去否认事实的普遍存在性。”
年晓泉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微微一顿,而后抬起头来,又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嗯,比如我。”
白宴见她恢复平日里的样子,也跟着低笑了一声,“对,比如我们年师傅,”说完,他稍微弯了弯腰,在年晓泉脸上轻轻一拍,带着些亲昵,靠过去说:“如果你堂哥愿意,我可以资助他复读一年,他要是不想读了,我也可以给他在我家公司里安排个职务。”
年晓泉看着眼前的白宴,脸色带上了一些郑重,她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现在我们农村的生活好不少了,不至于负担不起一年读书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