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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为何?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中笼了一层薄雾,愁云惨淡的,泄露出她欢乐面具之下,那一点点真实的情绪。
    “为何?”
    赵凰歌歪了歪头,轻声笑了笑。
    其实,大概会有许多人问她为何的。
    她生的多好啊,富贵皇家,天下至尊处,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生来便拥有一切。
    有诸多人羡慕她的出身。
    “其实,有时候本宫也想问自己,为何。”
    赵凰歌看了一眼外面,马车还在行着,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有牛羊成群,近处天幕可见掠过的雄鹰。
    一切都是自由的。
    唯有她不一样。
    “我生来为公主,拥有一切,却也要承担一切。”
    她知道,虽然不喜欢,却并不厌倦,毕竟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既然在这个位置,那么承担起来,也没什么不可的。
    她厌恶的,是这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环境,是需要力挽狂澜却力有不逮的自己,是向往自由却被困囿于一隅。
    “若有可能,我想做一个平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拘无束,自在随心。”
    荣华富贵,其实她从未放在心上,前世带军出征,她也并非没有吃过苦处。
    苦一些不怕,若为自由故。
    赵凰歌说到这儿,又自嘲一笑,道:“但我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当真没有机会做一个自由人么?
    只要肯不管不顾,将这烂摊子丢给旁人就可以了。
    可她不能。
    “你看这天下,多美好,可它们的美好,是因为未曾被战火侵蚀。”
    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腐朽,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的过着?
    她此生是不得自由了,也不能说服自己,放任不管,任由这天下更烂。
    “沉疴腐朽,总要有人祛除的。我不介意为一把刀,纵我不自由,可我之后,有无数人可得安康。”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神采奕奕:“那样,也是一桩好事,对吧?”
    总有人要做这一切,总有人要牺牲的,她出身皇室,是更改不了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便由她来做这一切,即便她不得自由,那又怎样呢?
    她已经习惯被困囿了,有些东西,明知得不到,不再奢求便是了。
    分明她在笑着,但萧景辰却在那一刻,猛地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身为佛子,自出生便要斩断七情六欲,可眼前人的笑,却让他生了尘心。
    想替她抚平眉间阴郁,想为她撑起一方天地,想荡平世间所有不平,让她得偿所愿。
    萧景辰呼吸乱了几分,左手不自觉的转着佛珠,眉心紧皱着,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了声音,却是问她:“那你呢?”
    赵凰歌撩着车帘的手微微一顿,想要勾唇笑,可那笑容却僵住了。
    “我呀。”
    她喟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赵凰歌将手松开,任由外面辽阔的天地被遮掩住,却又轻声道:“说起来,国师此生都会在东皇宫的,对吧?”
    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萧景辰不知什么意思,却随着她的话道:“自然。”
    他是佛子,自出生便为佛家人,这辈子自然也不会离开东皇宫。至他圆寂之前,若无意外,都为皇室的一把刀。
    这话一出,赵凰歌却又笑了起来。
    这笑容里多了真心实意。
    她偏头看着萧景辰,黄昏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表情照的明暗不定。
    而她说出口的话,却多了些惹人遐想。
    她说:“我突然觉得,有了新的期待。”
    这一辈子,她是不会嫁人的了,栖梧宫前世是她的归处,今生大抵也是如此。
    可她想,自己还是好命的,前世她与萧景辰离心,斗了一辈子,但如今却不同了。
    他是帮着自己的。
    且……
    她心中有他。
    同在一处,同在朝中,相互扶持。
    即便不能携手同行,她也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人。
    他对她无关情爱,却与她一心。
    若是能这样与他同行一生,未尝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萧景辰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轻轻的一缩。
    他试图不多想,但,却克制不住多想。
    东皇宫为皇室效力,所谓佛子,不过是皇帝竖立在天下的一柄趁手的利器。
    利器不会有思想的。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若这利器的主人是赵凰歌,他大抵会——甘之如饴。
    ……
    第八日的时候,他们到了永韶城。
    永韶城在草原之上,城池被分为了内外两城。
    外城是兵防及其他,内城则是百姓们居住的。
    士兵们把守着城门,远远瞧着,这一座城池在夕阳下闪着金辉。
    赵凰歌一行才到,便见有人在外面迎着。
    “可是上京来的贵人?”
    听得人询问,玄霄当先将腰牌递了过去,那些人验了之后,便见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笑着走了过来。
    “在下韶明王第三子赵崇晋,奉家父之命,前来迎接诸位贵人。”
    闻言,萧景辰当先下了马车与他寒暄。
    他一身佛衣,身份格外好辨认,他先行了佛礼,与赵崇晋见礼之后,便听得对方又问道:“车内可是河阳公主?”
    赵凰歌并未下马车,只在车中应声,矜淡道:“多谢公子前来相迎,本宫不便下马,待回城后再行见礼。”
    听得这话,赵崇晋忙的笑道:“这是应当的,应当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请萧景辰再次回了马车,将一行人迎进了城中。
    萧景辰上车后,将车帘留了一个角,赵凰歌与他同乘一车,瞧着外面车马行的飞快,街角的风景则是被不断地收入眼中。
    这里与上京截然不同,若说那里是富贵处,那么这永韶城中,便是带着粗狂的风情。
    经过巨大的翁城进去,一路进了内城,内城之中格外热闹,一路喧嚣,只不过大多数说的话,都有些让人听不懂。
    待得到了韶明王府的时候,马车并未停下,正门早就打开,门槛也拆了下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二门,最后停留在了一处院落前。
    赵崇晋进府后便乘坐了小轿,这会儿也跟了上来,他站在马车外面,笑着行礼,请二人下车。
    萧景辰当先下车,赵凰歌则是跟随其后,一旁的锦心与桑枝扶着她,便见赵崇晋再次冲着她拱了拱手。
    赵崇晋年约三旬,生的不错,大抵是随了皇家一脉相承的好基因,此时站在那里,瞧着也是玉树临风的模样。
    先前在城外没说几句话,这会儿,他才笑着解释了缘由:“按理来说,今日原本是应当我兄长前来接诸位。只是我兄长前些时日才出了事儿,如今还在病中,故而才差遣了我前去接你们。”
    他说到这儿,又道:“父亲听闻诸位过来,也是十分欢喜,他现下身体不适,此刻正在主院歇息,待得晚些时候,我再带你们去见他。”
    赵崇晋一面说着,一面又将众人迎接了进去,笑道:“这是给你们安排的住处,河阳公主身份尊贵,府上特意为您腾出了一座院子,这秀苑之内有单独的门可以通往外面,绕过这一条路,也可以直接进到内院。这样不论是您出去,还是在家中,都可以自在些。”
    这里面约莫七八处院落,还有单独的花园,内中布置的格外秀丽,瞧着的确不错。
    赵凰歌对此是满意的,只不过在他说起来萧景辰的安排时,却是微微抿唇。
    “你说,国师住在外院?”
    赵崇晋闻言,笑着应声道:“正是,国师不在此处居住,外院也打扫好了院落,国师可随我去看看,若是不满意,我再为您更换,保证让您住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