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发展确实是出乎宋锦瑟意料。
    她下意识有些心虚，想将手中的信件藏起衣袖里。
    可还没等她动作，下一刻宋子甫的视线已经落在她手中拿着的信件上。
    被逮了个正着。
    “爹，我”
    宋锦瑟有片刻惊怔。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发现，没办法解释。
    这就很尴尬。
    就在宋锦瑟脑子转得飞快琢磨着目前这状况她应该如何应对时。
    宋子甫没有她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看着她手中的信件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讶。
    “闺女，你是怎么知道这书架里还有暗格的？”
    宋锦瑟：“？？”
    不是责怪的语气。
    这语气，貌似还有几分，觉得她很厉害的意思。
    不得不说，宋子甫确实是实力宠女。
    就是那种给天捅了个大窟窿，宋子甫也会竖起大拇指夸赞她厉害的那种。
    “在翻找古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开关”
    果然，下一刻，宋子甫竖起了大拇指。
    “我闺女是真厉害！这还是爹特地找人打造的暗格，寻常人一般发现不了，闺女不过是翻了翻书就找到了。”
    宋锦瑟可以看出来，这信件的内容宋子甫倒也没有要瞒着自己的意思，所以便开门见山直接问。
    “爹，这信件”
    话没落，宋子甫便叹了一口气道：“这信件，是关于你公爹的，本想着找个机会给你，可又怕给你招致祸事。”
    宋锦瑟下意识觉得这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问道，“什么祸事？”
    宋子甫迟疑了片刻，才道：“你可听说过胤止说起你公爹当年的事情？”
    宋锦瑟摇头。
    对于当年的事情，她并不了解。
    她跟楚胤止本来就是塑料夫妻，互为利益关系，哪来的时间说起这些。
    宋子甫瞧着宋锦瑟是真不知道，这才道，“许是他不想与你提起这事情吧，不过，你如今已经嫁入副将府，爹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晓这件事情。”
    说着，宋子甫看向宋锦瑟，道：“当年龙元国北边有个叫做骊国的国家率兵攻打北边的都城蜀城，皇帝下令让你的公爹率着五百将士死守蜀城，你的公爹便是在蜀城战死的。其实这一战，是必赢的一战，输了，是因为本应该运往蜀城的粮草断了。当时蜀城城中的屯粮也被敌中混入奸细烧毁，再兼之外面运送过来的粮草一断，基本上将士也便没有了作战的气力。”
    宋子甫说到这里叹了一声，“那一战连同你的公爹楚幽之在内，众将士拒不受降，尽数战死。宋锦瑟看了眼手中的信件。“断粮草，是皇帝的意思？”
    “是的，当时这封信件是秘密发给了柳城的刺史，运往蜀城的粮草从柳城经过，被柳城的刺史出面截住了。”
    宋锦瑟不明白。
    “楚幽之一败，不就是意味着蜀城失守？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楚幽之手中握着一部分兵权。对于帝皇来说，一座城池与兵权比较，孰轻孰重，更别说，楚幽之在当时极有威望，他手上掌控兵权，无疑是如虎添翼。”
    宋子甫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处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他自然是要看得比常人更加透彻。
    宋锦瑟默了默。
    话虽少，但是不难理解。
    失去一座城池，对帝皇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无关痛痒。
    而兵权，便不一样了。
    兵权就相当于一把利器，身为一国之君，哪里甘心让利器被别人握在手中。
    哪怕那人是曾经为自己打下江山的功臣。
    自古帝皇心本凉薄。
    这种事情，宋锦瑟听得多了，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宋锦瑟看向宋子甫，迟疑了片刻，问，“那断粮草的事情，爹爹是清楚的？”
    宋子甫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平添了几许沧桑，他道：“清楚，当时这运往蜀城的粮草，便是我负责的，粮草被截住当天我就收到了消息。”
    宋锦瑟一震。
    到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此时宋子甫道：“我明白，你会问我何故冷眼旁观。”
    说及此，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宋子甫也静默了片刻，最后背过身去，才缓缓道：“因为你的爹自私，不愿意当英雄，为了帮助他人而正面与皇帝作对，那无异于牺牲自己的家门。”
    宋子甫直言不讳道：“你的大哥尚且在朝为官，就算我不为自己着想，也须得为你的大哥着想，你爹不过只是一个平常人，只能选择中庸，尽自己能力保家门无虞。”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宋锦瑟只能看见宋子甫的背影，他似是一瞬间便沧桑了许多。
    宋子甫说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宋锦瑟也没有说话。
    因着她之前那个下属，她多少有些理解宋子甫，若是换做她，上有老下有小，若是遇到这种境况，也会陷入两难。
    某种程度上来说，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独善其身都要竭尽全力的成年人。
    她实在是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要求或是指责一个拖家带口的中年男人。
    而且，有一点，宋锦瑟比谁都明白，若是宋子甫真的想要袖手旁观的话，当年那些信件他也不会收集起来。
    他不过是做了最明哲保身的事。
    而且，在明哲保身的同时，比起那些置身事外的官员来说，多了几抹良知。
    许久，宋锦瑟才看向宋子甫，幽幽道，“那爹爹，我们丞相府，日后是不是也会如同副将府一般？”
    闻言，宋子甫猛然转过身来，宋锦瑟看到他脸色变了变。
    即便是宋锦瑟没有将话说明，宋子甫也知晓这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宋子甫可以说是看着那些本来陪着皇帝出生入死的功臣一个接着一个失势，然后没落。
    宋锦瑟一字一句，笃定道：“爹爹，丞相府无法独善其身。”
    书中，丞相府的结局，并不比其他的好。
    宋非墨身死，至于宋子甫，因为宋清清入了宫，他不得不为了保住宋清清一心讨好皇帝，最后还被宋清清撺掇着为皇帝卖命，甚至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好下场。
    被陷害通敌卖、国，最后也落了个被夺去丞相官职，在唾骂中凄惨死去的下场。
    宋锦瑟说的这些，宋子甫何尝不明白。可他沉默了片刻，“闺女，你说得对。丞相府根本无法独善其身。可有一点你应该知晓，作为臣子，根本无法与皇帝正面作对。若是有朝一日丞相府真成为了靶子，你的大哥与你便是首当其冲的。”
    此时，宋锦瑟道：“爹，其实我的这一番话并不是要求你站出来与皇帝正面作对，正面作对什么的，太傻了。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女儿是知道的。女儿的意思是，爹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比如，适时出来，将事情原本的真相告诉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