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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心碎的声音

      此时,她站在纱帘处,长长的秀发松垂着,在肩头现出波浪一样的卷纹,看那窈窕的身材,大约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她的影子静静停伫在窗前,并不移开,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安白突然有些害怕,为了怕莫菲看到他,他甚至想躲起来……不过,转而一想,莫菲大概不会掀开窗帘看窗外的景色吧!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终是没有动弹!
    ……
    安白其实并不知道,莫菲原来就坐在宽大的窗台上,厚厚的布帘遮住了她的身体,当安白出现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当时她很紧张,以为他会打电话给她或者会直接上来,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凝望。
    在她确定他没有看到她之后,她才从厚厚的布帘后面出来,来到了他一直注视着的纱帘处,面朝着窗外,默然地和他对望——隔着薄薄的纱帘,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泛着蓝晕的眼睛,那里面装满了无限的深情,当然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更为深刻的情感包含在里面,让她觉得他既神秘又高贵……可是,今天他们已经谈得太多了,应当给彼此咀嚼思想的时间……安白选择了不打扰她,大约就是不想面对她!
    想到这,她终于扬起手,利落地拉上了厚厚的赭色布帘。
    可是,当安白的身影消失在布帘之后的一刹那,她突然很想冲下楼去,扑到他的怀里,委屈地抱着他,安静地听彼此的心跳……但是,她的脚步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捆绑住了……她依然伫立在窗前,只是,和窗外的他,再看不到彼此的一点影像!
    ……
    记得上大学时,雨薇和敬轩吵架了,一时气急,说出了要分手的狠话,结果自己伤心地躲在宿舍里,发呆、哭泣……当时,她们宿舍里有一盆吊兰,从小小的几片嫩叶一直养到茁壮,放在窗台上,不小心打碎了花盆,因为临近月考,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就找了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大半个花盆套了起来,然后,照常浇灌她……那个周末,因为在宿舍陪雨薇,莫菲就去学校的环卫值班处找了一个旧花盆,想把吊兰移栽出来,可是,没想到,它已经顽强地顺着花盆的气孔钻出了一层细密的白色须根,很难再把它和花盆分开了……莫菲只好努力地撕扯着它的须根,试图把碎花盆与吊兰分开,就在这时,躲在薄被下的雨薇突然很凄然地对她说,“菲,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有声音吗?
    莫菲被她问得一怔,周六的宿舍里,极其静谧,并没有其它的声音,“没有啊!”
    她随口回答了雨薇,手里继续地把那些根从它们与破碎花盆的粘连处扯出来——
    “菲,你听到了吗——我听到了,是心碎的声音!花盆的心和吊兰的心都碎了,因为它们不愿意分开,它们都在你的暴.力下哭泣!”
    ……
    在莫菲的印象中,那是雨薇说过最深奥地一句话,但是,当时,她的生活一片灿烂,根本不能体会她的心境,虽然不能体会,但是她却选择尊重了它们的感情——吊兰和碎花盆的感情,最终,将那棵吊兰和碎花盆一起放进了找来的花盆里,又培了些土……
    现在,安白就站在窗外,而她却和他咫尺天涯,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无形魔力,正一点一点将已经在她心里驻扎的他连根一起拔去……好痛!是心碎的声音,她第一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每一处断根都在滴血,哭泣……心口好痛!
    心口痛,并不是心脏病,而是一种比病痛更深刻地痛,它在身体百骸里游走,痛到无法呼吸……
    难道,魏晨旭也对自己有过这样深刻的感情吗?她不止一次地听到他说心口痛,望着她的眼神专注却又寂寥……难道,他这样的喜爱着她吗?
    现在,她自己体会到这种感觉时,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喜爱有多强烈!
    ……
    安白返回别墅的时候,进入门厅,发现客厅里亮着温馨的射灯,再进入客厅,正看到吧台前,曼莎坐在高脚椅上,垂着头,似乎在沉思。
    “曼莎!”
    “安,你回来了!”
    安白走近曼莎,立刻嗅到淡淡的酒味和咖啡的香味,“这么晚了,还要喝咖啡吗?”
    “安,我头脑有些不清醒,我需要咖啡!”
    曼莎一直低垂着眼眸,并不看他,仿佛在躲避什么。
    安白大约明白了,她在为今天没有参加仪式而担心,她一定觉得无法向他解释,所以情绪很低落——“曼莎,晚上是睡眠时间,咖啡不必喝了,我们一起喝杯水,然后,你去休息,明天才能清醒地去上班,ok?”
    “安,今天我不想去参加仪式,因为我为你鸣不平,刘氏是你的,3号项目的成功也应该属于你,而不是莫菲,她什么都不懂……”
    曼莎终于抬起绿眸,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不快,她凄楚地模样在头顶的射灯照耀下,显得异常地强烈……
    安白几乎是蹙着眉听完了她的话,然后沉默着拿走了她面前的咖啡杯,又端了两杯清水过来,自己坐到了她身边的高椅上,然后,很郑重地跟她说,“曼莎,刘氏是家族企业,它本来是属于刘氏子孙的,不应该属于我,我参股刘氏,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我手里的股份转给莫菲,让她做当之无愧的董事长!”
    “一切都是为了她?”
    曼莎那明亮的绿眸似乎不相信似地闪了闪,然后定定地望着安白。
    安白静静地回望着她,一片坦然,“是的,当我知道莫菲和刘氏的关系时,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为了她!我爱她,我希望她能和我站在同样的人生高度,不愿意让她居于人下,哪怕站在她上面的那个人是我……我希望她的生命和意志得到最大的舒展,自由而蓬勃……她本就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女人,只有让她内心巨大的能量得到释放,才能完成她自己,这样,她的生命才有意义……本来,我想在董事长的位置上,把一切做好之后,才放手给她,可是,后来,我发现,那样是错的,应该让她自己披荆斩棘地去实现自己,这样才更有意义……”
    虽然安白的话倾泻而出,说得意兴阑珊,说得忘情,完全忽略了曼莎对中文的理解能力,但是,曼莎还是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义。
    显然,她被打动了。
    “安,你说得太多,我不完全懂,可是,我理解……你这样让我害怕又欢喜,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爱莫菲,中国话说,是这样的器重她,对吗?”
    器重?
    曼莎极认真地说的这句中国话,立刻让安白的唇角浮起了笑意,“曼莎,大约就像你理解的那样吧!不过,在我心里,对她更多的是尊重,你明白吗?而且,对你,我一样的尊重,只不过,这两种尊重的出发点是不同的——我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我爱莫菲,所以尊重她,而我把你当作和安彤一样的妹妹,来尊重,你明白吗?……今天的事,是你成全了莫菲,我们都没有怪你,反而感谢你把这样的机会让给了她,所以,你不必再有顾虑,ok?”
    曼莎的眸光似乎在一瞬间暗淡下去了,她垂下头,情绪低落,握着水杯的手,指节泛着青白的颜色,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安,我难道不能成为亲爱的吗?只能做妹妹?”
    她以一种近乎绝望地语气说着,根本不敢看向安白。
    她舍弃了英国家中父母为她安排的一切尊贵与荣耀,只身来到a市,就是为了得到安白的爱,可是,现在,安白这样明了地拒绝了她,让她顿时涌起了深深地挫败感。
    “曼莎,妹妹和爱人是一样重要的,你这样优秀,能干,又美丽可爱,我对你像妹妹一样珍爱,你明白?只不过,爱情是一种美好而又奇特的感情,它只能属于两个人,不能再有第三个人……”
    只能属于两个人?
    这句话一出口,安白只觉得自己的周身突然被一道奇异的电流击中了,这电流打通了他原来一直努力封闭的幽思之门,让他在一瞬间看到了自己关于他、关于莫菲、关于丽娅的最真实的想法……不,这样的真实太可怕了!
    他一下子停滞在那里,身体和思想都不能再动一下,因为只要他开始有意识地自主活动,那个可怕的想法就会跳出来,这让他觉得十分地惊惧……
    “曼莎,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你早点睡,晚安!”
    洗过澡,安白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床太大了,如果小一点儿,不给他辗转反侧的机会就好了,这样失眠的夜晚,思维异常地清醒,简直太煎熬了……
    第二天,董事长办公室,莫菲穿一件白色的香奈尔西装套裙,明艳动人,黑色的低领衫,烘托出白玉一样的脖颈,胸前佩戴的红宝石胸针熠熠生辉,她纤巧的手指,正翻动着桌上的文件,打开,看过之后,凝神思索片刻,按了呼叫器。
    很快,陈一然敲门进来,恭谨地问,“董事长,您有事吗?”
    “总经理今天来了吗?”
    “来了,我查过总经办的记录,今天上午没有会,也没有外出活动,她应该在办公室。”
    莫菲没想到陈一然的汇报这样详细,她欣赏地点了点头,吩咐他说,“陈助理,你让公司的医务处把最好的感冒药送来,然后,你亲自给总经理送去吧,嘱咐她,多休息!”
    “好!”
    “哦,刘副总来公司了吗?”
    “刘副总早晨来公司了,因为他现在负责几个项目的协调工作,刚才我从公司出门记录里查到,他又出去了,具体去哪了,暂时不清楚。”
    “既然他出去了,那你关注一下,等他回来,你去一趟他办公室,让他整理一份翔实的项目报告交给我。”
    “好,我知道了!您还有其它事吗?”
    对于他的周到,莫菲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赞许地笑意,“有需要我会叫你!”
    陈一然嘴上答应了,却觉得意犹未尽,终于小声地说了一句,“安董事今天一直没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细心!你的助理工作做得不错!哦,有时间多去财务部看看,帮我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