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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别人都是就事论事,只有你不论什么事都针对我。
但他没这么说。
周景明狠狠哼了一声:“周某二十二岁入仕以来,未曾做过一件亏心事,等我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我对得起先帝,也对得起祖宗——郅大人你呢?你在提刑司这些年,手上沾的血真的都是罪臣的血吗?将来到了地下,你对得起那些亡魂吗?”
郅却是酷吏,是把很快的刀,先帝想处理谁,他就为谁编织罪名——
此事在朝中人尽皆知,但没人敢提。
周景明今天也是气得狠了,竟然当面点了出来:“郅大人衣衫虽净,但在周某看来,实已污秽不堪。”他说完这一句,便由小太监扶着,一步一蹒跚地走了出去,郅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南书房中明明光线明朗,他整个人却仿佛被阴影笼罩。
瓷学已经带着庆陵离开,仆从们也都退下,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满身污秽,半生寡影。
御花园流水淙淙,芍药开得正庸,青年天子带着他的臣子悠然漫步,宫人们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不敢打扰两人说话。
瓷学犹豫道:“朕记得,蔬食比朕小……”
“一岁。”庆陵赶忙接道:“当年蒙受先帝恩德,犬子还同殿下一起进过学。”
“想起来啦,”瓷学弯起凤目,笑起来像个寻常青年:“蔬食年纪虽小,却是大哥哥的伴读,当年我们都很羡慕他。”
这话庆陵便不敢接了——
瓷学口中的“大哥哥”并非今天的宣王,而是先帝的长子瓷兴。他二十岁那年东肃进犯,皇长子毅然带兵出征,与敌方大将同归于尽。
成了大荆第一位死国的皇子。
先帝爱死了这个儿子,也恨死了这个儿子,以至于在皇长子死后,连他的名字也听不得。
瓷学见庆陵沉默,淡淡说道:“都过去了,战死在沙场上的皇子何止大哥哥一个?当年若不是庸言念横空出世,下一个恐怕就是……”
“陛下慎言!”庆陵满头是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好,是朕说多了。今天叫你来是有另外的事。”瓷学引着他到一处石桌石凳上坐下:“蔬食在大都督军中如何?”
庆陵谨慎道:“他武艺一般,才学也平庸,不出错就是万幸了。”
瓷学:“蔬食的长子已经五岁了吧。”
庆陵:“是,是。”
瓷学:“你看,蔬食年纪比朕小,孩子却已经很大了;朕却连婚也没成,太后很是着急啊。”
庆陵登时明白今天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的头脑飞速运转,片刻后,斟酌着说道:“臣家中确实有两个女儿。但是……”
瓷学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但是?”
庆陵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臣身在外朝,又不曾在六部任职,人脉单薄,祖家无势……您的皇后,不该是臣的女儿。”
瓷学面上还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庆陵:“依大荆祖制,太子即位后,登基同日应当立太子妃为皇后,尊母上为太后;陛下您情况特殊……”
下面的话他不能说,瓷学便语气平淡地替他说了:“但朕没做过太子,是先帝临去前一天从宗室中拎出来的,因为此前一直在京中浪荡的缘故,也没有太子妃。于是直到今日,后宫仍无一人。”
庆陵咬咬牙,坚定开口:“陛下,如今王座未稳,臣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臣的两个女儿。”
瓷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他漫步走到一树繁花之下,手指在轻轻抚动花瓣:“庆卿是在劝朕,培养一个有权势的外戚,镇压沐王和宣王。”
庆陵死死伏在地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瓷学:“先帝临去前,对朕说庆陵可用,朕今日方才信了。”
先帝已去,他说过什么话当然是今上说了算,但这种话算是对臣子的最高赞扬,庆陵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瓷学:“那依庆卿看,选谁家的姑娘最合适?”
庆陵按下情绪,谨慎说道:“目前较为合适的人选,一是周景明周大人的嫡亲孙女,二是文错文大人的幼妹。其实公孙大人也是个合适的结亲对象,但他府中只有庶女……”
瓷学静静听他说完,平静地问道:“朕听庆卿语气,似乎仍有缺憾?”
庆陵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垂下。
瓷学:“但说无妨。”
庆陵:“……秦相去前,后位人选,非秦相莫属。”
瓷学垂下眼帘,微笑道:“她的‘母家’刚刚造反。”
庆陵:“秦相九岁入宫,除了这个姓氏,实在和秦家再无关联……”
他自觉失言,便话锋一转:“但秦家犯下泼天大罪,而今秦相落入都督府,确实算是最好的归处。”
瓷学:“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