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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上一张写着绿豆、豌豆、花生、面粉、大白菜各种食物的字条,有些疑惑地问:
“你一个人去?”
顾蓁手上正忙着,随口道:“梁公子说他和我一起去。”
段景思微微拧眉,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往里屋去了。
次日一早,顾蓁刚把马车套上,就见段景思提着包袱从里面出来了:“梁公子贵公子出身,骤然去济川,恐怕惹得宵小之人觊觎,不利于我们行事。左右今日无事,还是我陪你去吧。”
顾蓁有些惊讶,却也知他说得有理。再者,纵然段景思近日又不知发哪门子气,冷肃得很,而梁皖从来温和客气,但她终究与段景思同吃同住了这么久,自然是在段景思身边更轻松自在一些。
她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细巧挺秀的小鼻子,压住心头的欢喜,道:“那我去同梁公子说一声。”
段景思将包袱放在车架上,抓住她的两条细胳膊,轻松一提,便将人提上了马车,这才云淡风轻地道:“我已留信给他,此时赶路要紧。”
“用……用得着这样急?”脑子还没反映过来,马车已然辚辚走了起来。顾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诧异道。
“便是这样急。”段景思抽着马鞭,生怕有人追上来似的,已然驶离了小院儿。春日迟迟,路旁鲜花夹道,落英缤纷,暖风融融,熏得路人的心情也愈加舒爽。
济川镇距离桃花坳不过半天路程,境况却是天差地别,此处商业繁盛,大街之上摩肩接踵,好不热闹。人人皆着新衣,便连路边的乞丐,衣着也比桃花坳的整洁干净得多。
正因如此,桃花坳不少心思活泛的年轻人都搬家到了这里,只有些不肯离开祖祖辈辈生存之地的人,还留着。
时值四月初七,天气已然十分暖和,来到这繁盛之地,顾蓁觉得段景思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
顾蓁在桃花坳都快憋坏了,终于出来这人气儿足的地方一趟,东摸摸西逛逛,看什么都新鲜。
她兜里有钱,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儿,买了一兜子。她还看中了一根桃花簪子,预备偷偷买了回去送给姑母,便称自己内急,与段景思离了。
段景思也没闲着,走进一处卖文房四宝的店铺,细看了好久,挑了一方砚台。这砚台不大,中间是荷叶状的,茎条脉络清晰可见,连荷叶的卷边都做得十分逼着,精致得紧。
店主迎来送往,是个人精,说起话来,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的:“公子好眼力,这可是端砚,小店开馆这几年以来收到的不足十方。”
“多少钱?”段景思摩挲着砚台,想象那个人灯下蘸墨写字的模样。
“一百两银子。”
济川纵然繁华,到底比吴江府还是差远了。一百两银子足够富贵之家一年的开销了。店主紧张地盯着段景思,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生怕他不知道似的,又补了句:“这砚台讲不了价。”
岂料段景思随手掏出一大包银钱,放在柜台上:“我买了。”
出了店又等了一会儿,顾蓁才磨磨蹭蹭着回来,说自己饿了。
二人欲往饭馆儿去,顾蓁却在一摊子前走不动路了。
一名蓝布裙的妇人正热络地摊着饼子,她握着小勺,先从小木桶里舀出一勺面糊糊,均匀摊在平锅里,等到底面快煎得成型时,再敲个鸡蛋上去。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约莫八九岁,瘦得跟竹竿儿似的,衣服空空荡荡的,正挽着袖子在一旁打杂。绿油油的生菜被她洗得干干净净,每一片叶子都水灵灵的。
等蓝裙妇人敲了鸡蛋,女孩儿便放一片生菜叶子上去,再浓浓地刷上一层辣酱,把饼子一卷,装在油纸包里,一个煎饼便做成了。
看着女孩儿熟练地洗菜、卷饼、同顾客说话客气,显露着这个年纪少见的成熟,顾蓁一时有些呆了。她的思绪,似乎离开了这个烽火璀璨的繁华小街,回到了桂花巷的那些时候。
那时候,表姑的孩子春哥儿还没出生,每每去府城卖巧饽饽,她都会同去。那时候,她们要走很远的路,走得鞋底薄得不行,遇上下雨天,还会踩得一脚泥水。
顾蓁下意识地看看那个小姑娘,裤腿挽得高高的,露出竹竿儿似的脚脖子,布鞋上沾满了泥。可她浑然不觉,迎来送往,真心地对每一个人说“谢谢”。
顾蓁最是知道,不是不在意脚上的泥,是没法在意,生意不好的时候,满脑子是如何把东西卖出去,生意好的时候,又恨不得长了八只手。
段景思低声问:“你想吃煎饼果子?”
“嗯。”思及陈年旧事,她眼神有些发直。
段景思与她并肩走过去:“买三个……”
“我全都要了。”顾蓁白着一张脸,严肃地说。
小姑娘眼睛一亮,蓝裙妇人有些不相信:“小哥儿可是说全都要了,这里少说还有二十张饼子呢?”
顾蓁这次没看段景思,自己掏了一块银子放在摊子上:“有多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