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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荡荡的,段景思盖了一床薄被,却莫名觉得冷得很。不是身体上的冷,就是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看着外间空荡荡的小床,他叹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悄悄出了门。
月光如水,倾倒了半边屋子。床上的小人儿抱着被单一角,像只小猫儿似的缩成一团,背部和四肢都露在外边。
段景思捡起地上的被子,附身轻轻盖在她身上,这才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而她眼睑之上还挂得有泪水。
段景思心中五味杂陈,在床边坐下,抬手拂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得好像在触摸一片羽毛。
他擦干了她的脸蛋儿,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不自觉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水渍很快便干了,仿佛浸润进了他的皮肤。
看看干爽的指腹,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全身一阵,有些嫌恶地甩了甩手,快步走了出去。然而,关上门时的小心翼翼,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心。
院中月华盈盈,风露中宵,他重又想起了珲哥儿——那个他从不愿想起的小奴,只不过,这一次,不单单是嫌恶,还多了些什么复杂的情愫。
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段景思都很忙。往往半夜才回屋,一大早又出门了。顾蓁虽与他同住一院,竟有好几天不曾见过面。倒是梁皖,日日来寻她。
如今正值六月暑热天气,好在山里凉爽。顾蓁正在院子收拾前日在河里抓的小鲫鱼——方宴走后,摸鱼的乐趣都少了好些,不过抓来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左右也见不着段景思的面儿,她在梅花树下搭了个小杌子,开始一条条剖鱼。
“叩叩。”
有轻轻的叩门声。她应了一声:“进来。”便见光风霁月的翩翩佳公子梁皖,跨了进来。
顾蓁手上没停,一边忙着杀鱼、刮鳞、剖腹,一边恭敬却恰到好处地笑了笑:“我家二爷不在,梁公子有什么事儿的话,还是去学堂里找他。”
回书院以来,碍着宋玉宁,顾蓁时刻谨记着与梁皖保持距离,言语之中全是疏离,这次这话说得也是直接——我家主人不在,请回吧。
偏偏梁皖天生温和,纵然瞧见了她的疏离,也丝毫不在意:“我不找他,不过路过,想来看看你。”
梁皖生于富贵之家,天性善良,以为方宴他们走了,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孤寂得很。
书院下人间那些谣言,他也曾听到过一两句,但他知晓她真实身份,不过在心中暗笑了几回而已。却从未想过,他自以为的善良,往往给她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顾蓁心头咯噔一声:“梁公子,这样的话以后请切莫再要说了。我是段二爷的一个小奴,您是梁家的主子,您来这里,只能是找段二爷,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梁皖看了看院子里的梅花,叹口气:“实际也不必如此的,我们是朋友。”
顾蓁手上一抖,一条将死未死的小鱼从她手上滑走,落在地上,又是板又是跳,挣扎了一路,跳到了梁皖脚边。
梁皖有些惊诧,似是在惊叹这小鱼的生命力:“天意如此,不如就放了它吧。”
顾蓁却比他快,一把捉住,一刀戳进去,结果了它的性命。
“这小鱼已然半死了,就算此刻放了它,也活不了命,与其看它受痛而死,不如快刀斩乱麻。”
梁皖抿唇不语,脸上却是一副愀然不乐的样子。
顾蓁又言:“梁公子,君子远庖厨,您平日一定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可知,我和方宴这种人,就同这小鱼一般,只能任人宰割,您心善,可像您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这话说得委婉,双方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梁皖脸色有几分苍白:“我知你忌惮玉宁,你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事情。”
顾蓁一篓子鱼都剖完了,用香胰子净了手,又取巾子擦干:“不是我放心,玉宁姑娘与您的事情,跟我着实是没有关系。”
“好吧。”梁皖眼底终于闪过浓浓的失望,“那我走了。”
顾蓁心里有些难受,他堂堂一个贵公子,在自己一个小奴仆面前低声下气的,实在是不合规矩。
然而她也知道,正如方才的鱼一样,长痛不如短痛。梁皖不在她的位置上,不知晓她的处境,善心与好感只会给她带来无穷的麻烦。
梁皖退出门去,还细心地拉上了门,最后一眼,还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顾蓁甚至想,假如没有宋玉宁,假如他不是梁家的公子,而是个小地方的小郎君,他俩在一起倒也不是没可能。他那样温和,一定会包容她所有的任性,纵然惹了塌天大祸,也不会怪她。
盆子里,还有没死彻底的鱼,“哒哒”几声,板了最后几次,也将最后的的命气全部板掉了,将顾蓁从乐陶陶的幻想中带醒。
市井里,小民生活难得很,假若梁皖没了梁府光环护体,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他如何受得了?出门打架,岂不是还要她保护他?
顾蓁甩了甩头发,不想自己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