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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还举着个荷包。
那荷包是月白缎面上绣了一枝桃花,倒比那些朱红色绣大鸳鸯清雅好看多了。
顾蓁见了荷包,知道这小娘子不俗,她又是最爱成人之美的:“哎呀,你的声音太小啦,跟个猫儿似的,他怎么听得见!”
小娘子娇羞道:“我……我……”
顾蓁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荷包:“我帮你喊。”她撸起袖子,曲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等着那人听见声音,往这边偏头,接着举手一扔。
她小时候放鸭子,练得了一手的好准头,这已得了无数回验证。
果然,荷包“啪嗒”一声击在那人胸膛上,他一个反手,便接住了。
顾蓁几近癫狂,蹦得八丈高,推着身边小娘子举高挥着的手帕,大叫:“这里这里,是这里的,王郎!”
她本就不爱打扮,为着舒服就爱穿旧衣。今日匆忙出来,着的是洗得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细棉裙,其上还有好多墨点,自然是写字时甩上去的。
头发本就因早上写不出来,被抓得乱糟糟的,此时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几乎乱成了个鸡窝,还是刚孵完蛋的那种。
唯有小脸,因成人好事而红得惊人,如晚霞映红夏日池塘的莲花一般,又是粉嫩又是娇媚。
姓王的郎君冲这边点头,微微一笑,小娘子一口气憋在心口,几乎要晕倒,顾蓁稳稳扶住。
然而,下一刻,她心跳恍然停了,几乎也站不住。王郎君身边,转出一个人来。
人潮涌动,声音鼎沸,然而顾蓁眼里只看得见他。
他横竖如剑却总爱拧起的眉,他灿若星辰却从不外露情绪的眼,他棱角分明从来无悲无喜的脸。
还有,他明明有爱意却只以冷漠示人的如霰似雪之气。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全都记得。
第73章 算计
顾蓁只看了一眼,立刻垂了头,匆匆挤出了人群。
不是说今科士子吗,他怎么也在?
他中了探花后,去了外地赴任。正是如此,她才肯在金陵定居的。
他这时候调回了京城,一定是高升了吧,不知与云家小姐如何了,生了几个孩子了。她刻意不去打探他的消息,是以事情只知道个模模糊糊的。
心里空落落的,脚下如踩在棉花上,轻飘飘不知所往。
有些人,有些事情,若不见、不想起,便永远藏在内心最隐秘的匣子里,不会疼。可一旦匣子打开了,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顾蓁吸吸鼻子,猛烈眨眼,抬起头。阳光明媚,碧空万里,青瓦屋顶上一只白猫懒懒趴着晒太阳,眼睛时眯时睁,仿若哲人,在嘲笑底下吵闹的人群。
今天,明明是个好日子。
*
那厢,段景思游完街,回了碧水巷。
如今段景思身居翰林院,买了个大宅子,段景纯送柳氏来金陵,那位云家小姐也跟在一起,但毕竟没有成亲,段景思另外买了处小院子给她住。
这位云小姐年纪不大,当年段景思天煞孤星命格传出时,据说是她身染重疾,后来幸亏得个化外女方士所救,但方士却要她侍奉她几年,是以传出消息说她已然病故。
这谎话实在是扯得拙劣,摆明了是当初不想嫁,如今又来攀高枝儿。
段景思听了时,面上没什么表情,段景纯却是轻笑了一声,道了句:“祖父当年说云家人重情重义,我们万不可负他们,如今看来,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东西。”
云家当年生意做得大,不知怎的却忽然遭了难,卷入了谋逆大案,男子流放边关,女子就地发卖。段景思与云家女儿早年便有婚约,段太傅当时已归隐吴江府,立刻派人去救人,终究晚了一步。
可后来,他们百般打探,终于发现云家女儿被辗转卖到了苏州,最后被她舅舅所救。如此也好,段家年年与之都有来往,绫罗绸缎、金银玉饰往那边送,直到云小姐病故。
如今,段家一家对云灵都没好眼色,只是碍于早年婚约,不得不接受。段景思从不言语,段景纯对她从没正眼看过,柳氏对她还算和善,可心中却时时愧疚撵走了顾蓁。
云灵却没退路了。
月上柳梢,丫鬟敏儿已去睡了,云灵还拿了张书信就着烛火看着,一时脸上红白交替。
信是舅舅寄来的,说她已有许久不曾寄银子回去,若是再不寄,就会给她关心的人好受。
云灵一掌拍在桌子上,段景思来金陵一月不到,她就巴巴儿地跟了过来。对方给她买了宅子、丫鬟,又给了钱,她留了一点儿零用,余下全部寄回了苏州,如今又来催促。
她慢慢将信纸烧了,又忍下了怒火,白日柳氏派人来说,预备近期就将他们的婚事办了。
婚事办了,她就有钱寄回苏州,打发舅舅,可是……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