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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洗了澡,就是爽啊!”赵锦涛光着湿漉漉的上身,站在屋中央,像狗抖毛似的,一阵乱颤,水珠四溅,这家伙不管冬夏,每天中午必要冲凉,绝对是个恶癖好。
    “胖子,已经吹哨了,你还不睡觉!”胡飞推开房门,走进来,睹见赵锦涛这幅模样,慌忙避开。
    “我说班长,现在是胖子的‘卖肉’时间!”胡俊杰冷不丁的送上一句刻薄的话。
    “我操!我就‘卖肉’怎么啦,大胡,你敢要吗?”赵锦涛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
    这两人经常互相攻讦,胡飞习以为常,径直走到床前,将一个东西盖在我脸上:“皮蛋,你的信!”
    “一定是某个小妞写的情书!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皮蛋,你难道不想跟兄弟们一起分享!”我刚拿起信封,没有提防,被赵锦涛抢过。
    “胖子,还我!”他莽撞举动有些激怒我,我冷冷的说道,思绪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联想,会是谁写的?雨桐,秋萍,妮妮都在身边,红晴刚走,不会这么快来信,不会是月梅吧?
    “皮蛋,咱们来个‘爆炒猪肚’如何?”对面下铺的胡俊杰笑嘻嘻的朝我使个眼色。
    “想威胁我,……我可不怕!”赵锦涛色厉内茬的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迅速往信封上一瞄:“西藏拉萨总医院驻唐古拉山兵站医疗队!”
    西藏?我心中一动,随即宽下心来:“胖子,这可是从雪山上下来的妹妹噢!”
    “你当我白痴啊!唐古拉山兵站医疗队会有女的吗?”赵锦涛将信拍在我枕边:“这个雪山妹妹留着你自己享用吧!”
    “大刘,还有你的一封信!”胡飞见我们拆腾完毕,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大刘的信?可真难得!让我瞧瞧!”正准备上床的赵绵涛立即又折返回来。
    刘刚志猛的从下铺探出身,一把将信抓在手里。
    赵锦涛见他如此过急的表现,愣了愣,“至于吗,大刘,我又不会抢你的信。”他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就是你那个在长沙读书的女友来的信吗!以前两个星期来一封,如今现在都快两月才来。我说大刘,你可要提高警惕,所谓两地分居——”
    “滚!赶快给我上床睡觉!”刘刚志的声音就像炸雷,震得在上铺的我双耳嗡嗡作响。刘刚志他女友的感情很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赵锦涛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胖子,睡觉吧,留点精力好参加下午的手枪瞄准练习。”我赶紧打圆场。
    赵绵涛也意识到不对,没敢看刘刚志,匆匆坐回自己的床铺,从枕头下掏出一本书,翻身躺下:“唉,没办法,这本《少妇的春情》太刺激了,搞得我精力旺盛,不想睡觉。”
    《少妇的春情》?这极其诱惑力的书名让我的脑子里打起了问号,倒是胡俊杰抢先问道:“不会是yellowbook吧!”
    “没错,讲红杏出墙的,描写得很细致,很过瘾!”赵锦涛举起书本,朝我俩晃了晃,那神情不但没有羞愧,反而有些得意:“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得赶紧时间看看完,诈胡还催着要看啦!”
    “哦……”我和胡俊杰拉长声音,用暧昧的目光看着正要悄悄离开的胡飞,摆出一副“原本我们正直宽厚的区队长同志也好这一口!”的表情。
    匆忙间,胡飞狼狈的撞上了半掩的铁门。
    ……
    信封鼓鼓的,我小心翼翼的用小刀折开。果然如我所料,它是洪涛寄来的。
    信纸只写了半页,简单的介绍了他的近况:在信里,他向我道歉。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写信来,是因为那里地处偏远,通信不便,而且开始的时候很忙,到晚上只想睡觉,现在总算是适应了大半。他托在拉萨总医院的女友给我寄来一些藏族的手工艺品,让我别忘了对他的承诺。
    没有说他为何被分配到环境恶劣的唐古拉山兵站,也没有讲述军营生活是否艰难,字里行间的语气仍让我联想起那个咧嘴大笑、说话豪气的学员。只是他真的适应了吗?永远都煮不熟的夹生饭,十里看不见人烟的孤寂……每次英模报告会上来自边疆的士兵深情的演讲时,都会止不住的哽咽。洪涛比这些人都坚强吗?我怀疑!
    手中的这几张照片,拍摄下了西藏纯蓝的天空、巍峨的雪山、庄严的布达拉宫,巡逻的战士……唯独没有他自己!那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我所担心的。就像这张照片,战士背着钢枪,在雪坡上站岗,如同一尊雕像,洪涛想要表现边防战士的勇敢坚强,我却只盯着他的脸,那张被雪花覆盖的脸上,浮着一团不同寻常的红晕,以及被风刀划伤的条条疤痕,洪涛现在恐怕也是这幅模样,所以他对自己的事提及得很少,因为一旦心里开了闸,他一定也会哭泣。
    我感触的注视着这些照片,感到有些冷,匆匆的将毛毯盖在身上。
    窗外,黄绿相间的梧桐叶小心的捧着上午一阵急雨所留下的赐予,让暖和的阳光为晶莹的水珠镶上五彩的颜色。偶尔有些许声响传来,那是楼侧大道上的行人在说笑。只有在中午这宁静的时刻,才会如此的清晰……
    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自己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应该加倍的珍惜。
    “轰!”屋里陡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的击在了床上,铁架吱嘎乱晃,让恍惚中的我以为是地震了。
    “大刘,你搞什么,不想让我们睡觉啦!”赵锦涛大声的抱怨。
    是大刘干的?我不敢相信的伏下身想看个究竟。
    刘刚志朝里侧身而卧,含糊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这声音不像是在道歉,更像是豹子追丢了猎物,嘶哑的低声吼叫,既愤怒于自己的不争气,又沮丧的渴望得到。
    他和他女友之间感情出现了问题!看到他将整个头部都抱盖在毛毯下,我不假思索的想到了这一点。
    中午,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极缓慢的熬过。
    ……
    下午,我们身穿迷彩服,兴奋的排队走向操场,谁知被刘教员带进了体育馆,看着他拆装手枪零件,慢条斯理的向我们讲解“五四式”手抢的构造和原理,我有些不耐烦,时不时瞅一眼旁边木无表情的刘刚志。
    “教员,不会让我们练习拆卸手枪吧?”终于,有人忍不住嘀咕。
    “让你们弄?!我不知道会为你们擦屁股擦到什么时候!”刘教员用布擦拭重装好的手枪,无奈的说道:“使用手抢就先要了解它,只是我们时间太紧!你们不是野战部队,了解一下就可以啦!”
    “又是了解一下!”我不满的嘘了一声。
    “接下来,开始我们的瞄准练习!”刘教员旋转着掌中的手枪。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落在我身上,很隐蔽的一笑:“下面我先讲解瞄准的要领,请一个同学上来作示范。”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晓宇!”果然,他朝我一指。
    “射击时,人要侧身而立……不对,两脚要分开一些,保持平稳……”他来回折腾我的姿势,语速却极其缓慢:“右手伸直……不要打弯……要抬得与肩一样高,使身体和右手处于同一个平面,身体绷的太紧啦,要放松……”
    渐渐的,我的手臂开始酸涨:“教员,讲解还没有结束吗,我快撑不住了!”我小声的对他说道。
    “这么点时间,就支持不住啦!一会儿练习怎么办?”他在我耳边不满的说道。
    这么点时间?他从讲解开始到现在,至少十分钟!说话啰嗦,还极度挑剔,反复纠正我的动作,以前也没发现他有这种毛病啊:“教员,你不是故意整我吧?”我打着哈哈。
    “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师傅,手把手的教你决窍,是为了你好!”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抬了抬我开始往下落的右手,转过脸,高声说道:“大家注意,瞄准时,手臂要稳住,不要晃动……”
    为了我好?上次学游泳时也这么说,这简直成了他捉弄我的借口!
    ……
    当一把把沉甸甸的手枪发到每个人的手中时,我们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
    我们在操场上排成一横列,就是去年军训瞄靶的地方,只是步枪换成了手枪,距离由50米缩短为25米。
    秋末的阳光明亮而不灼热,没有了被暴晒后的晕眩,由于是站立练习,也不用再与粗糙的地面摩擦的痛苦,一切比去年好了很多。
    小时候看《小兵张嘎》等一系列战争电影,也有着将来将这黑乎乎的铁家伙握在手中的向往,这一梦想真的实现时,我已没有了童年的激情,只是机械性的瞄准、击发,再瞄准,再击发……
    “砰!!”耳旁响起清脆的响声。
    “宝贝,你吓得我差点走火,万一伤着人怎么办?”面对雨桐巧笑嫣然的俏脸,我开玩笑的说道。
    “你可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怎么可能走火!”她顺着我的语气,笑嘻嘻的说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已经鸟枪换炮了,一切重新开始。”我谦虚的说道,往自己左右看了看,怎么回事,我成了五班的最后一个而她成了六班的头一名,我俩正好挨在了一起:“宝贝,你给大家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同意换位置的。”
    “一个人练习瞄准,很闷的!”她朝前方的靶位作了一个射击动作,转过头来,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挨着的!”
    她焕发着异样神采的眼眸让我有些感动,不自禁的回想起从前,心情也随之开朗:“当然记得,那时候的宝贝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女孩!”
    “你才是傻乎乎的小男孩啦!”若不是在上课,手里还拿着枪,她的双拳恐怕立刻就招呼上来,但是她的嘴同样厉害:“你那个时候可瘦啦,细长细长的,就像重庆的香肠。跟我说话明显没有放开,还有些害羞啦……”说着说着,她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我,露出困惑的表情。
    “呃,晓宇!”
    “怎么啦?小傻瓜!”
    “那个时候你虽然有些稚气,可做什么事都很积极,做什么事都要争第一,和你在一起时,你总是想方高法的逗大家开心,可是现在……现在你……”雨桐犹豫的说道,或许她想找一个词准确表达她的意思,又或许考虑着我的感受:“现在你安静了好多……”
    我沉默了。
    前方的胸环靶与去年的样式并无差别,因为距离近了一半,看上去大了很多。
    “也许……是成长的代价吧。”我缓缓的说道。
    身旁久久没有回应。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她充满关切和忧虑的神情。这段时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是不是无数次悄悄的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我?……她不具备秋萍的敏感和成熟,能从细微中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她还是当年那么傻乎乎的小女孩,执着的、温柔的陪伴着我,从不动摇。
    “啊!”雨桐惊叫一声,用手捂着被我突袭时留下的吻痕,一脸的嗔怪。
    “谁说我安静了,我只是暂时养精蓄锐!……你看着吧,不管是卡拉ok决赛,手枪射击,还是不久以后的运动会,我都要拿第一回来!”我扬扬拳头,打气的说着,到最后,心里一股豪气悄然生发。是啊,最近因为阮红晴、贾庆国等等诸多因素,我思虑的太多,行动的很少,更象个旁观者。
    “好啊,到时候我要大声给你加油!”她由衷的笑道,那绽放的笑颜就像一个洁白的莲花,在碧潭中摇曳生姿。
    其实,所有的奖项算得了什么,宝贝的这份‘傻’,才是我今生最值得珍藏的东西!!
    “同学们注意啦!”刘教员突然一声吼,吓得我俩心虚的结束了深情的对视。
    “为了锻炼你们持枪的稳定性,接下来把你们带的水壶挂在右手上,练习瞄准,五分钟内不允许放下!谁放下,我就罚他加练十分钟!”刘教员站在前方,严肃的说道。
    “教员,你不是认真的吧?挂上水壶练习,手还不被废掉!”
    “我还以为这次练习待遇不错,让我们带水壶喝水,原来是这个目的。糟糕,我的水壶里装满了水!”
    “你白痴啊!还不赶紧把水倒掉!“
    整个队伍就象炸了营,纷纷抗议。
    “晓宇,我现在手就已经酸了!“雨桐可怜巴巴的向我诉苦。
    “那……我给你揉揉!“我色咪咪的张开魔爪。
    雨桐看了看周围,摇头说道:“还是不要啦,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明明心动了,却偏说违心的话。我忍住笑,回头大声喊道:“诈胡,咱们班举行一个比赛吧!“
    “什么比赛?”胡飞惦起脚,隔着众人朝我望来。
    “在这五分钟内,谁的手最先落下,就要替坚持时间最长的人值这周六晚上的岗!“
    我的提议获得了这些感到训练苦闷的家伙们的一致认同。虽然只是多值一个小时的班,但男生一般都贪睡,而且这两个小时恰好连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来回值两次岗,无异相当痛苦。于是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大家纷纷活动身体、舒松肌肉,准备进行这场没有硝烟的比赛。其他班也受到了感染,一时间,人人情绪高涨。
    宝贝,你老公依旧充满活力!看到雨桐兴奋的神情,我得意的想……
    ……
    三分钟后。
    有的咬牙切齿,面目可憎,象怒目金刚;有的手扶着腰,拼命后仰,身体弯成弓形,唯有右手高扬;有的全身战栗,却东张西望,时而鬼鬼祟祟的用左手抬右手胳膊……
    我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手臂又酸又涨,近一公斤的手枪似乎比世上任何物体都重,但我喜欢这种感觉:和煦的阳光笼罩在身上,耳旁雨桐的叫苦声娇嫩诱人,冰凉的准星闪耀着我的眼睛,在右手不停的晃动中,我寻找着连通前方那小小十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