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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染看了一眼周围的亡者, 他们一个个泥猴一样完全看不出自己的模样,他们几乎兴奋到疯狂,一个个抱在一起,一个个欢呼大叫,似乎这样都不足以告慰他们的辛苦和付出。
    格格不入吗?
    并不, 直到这一刻,莫染才感觉到自己其实还是活着的,她并不是那个从上一世留到这一世的独活亡魂,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亡者,她有同伴,她有同族,她不是一个人。
    心中热了起来,甚至连她的四肢也跟着热了起来,她仰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蓝盈盈的月光已经从厚重的云层中钻了出来,远远的瞥着她,仿佛隔世的垂悯。
    闭上了眼睛,莫染静静的享受了几秒钟这只属于自己的孤寂和欢乐,等到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在她的眼睛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绵软和孤寂,而是充满了坚定和刚硬,她掉头就朝着还仰面躺在泥水中的薛长风走了过去。
    莫染见过各种样子的薛长风,也曾经听过他的各种传说,在她的心目中这是一个早死的英雄,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薛长风也跟她一样,不过是一个在成长
    哗啦,哗啦。
    耳边不断传来的似乎是水波滑动的声音,薛长风勉力的扭动自己的身体,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了手,他不想就这样沉沦在这里,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想死在这里。
    求生,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倔强。
    而就在下一刻,他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人猛地提了起来。
    浓浊腥臭的泥水从他的口鼻呛了进去,让薛长风无法忍受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他伸出手想要拉一下卡住自己脖子的坚固,可是,怎么也扒拉不开,最终只能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一片灰蒙蒙的浑浊之中,他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
    那是一张被泥水包裹得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脸,唯一能分辨得清楚的大概只有那双殷红的眼睛,还有在眼睛中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此时此刻,当薛长风注视着这团火焰的时候,而火焰也在注视着他。
    “莫染……”一声虚弱得几乎病入膏肓般的声音从薛长风的唇边溢了出来,他有点怀疑,为什么这么虚弱的声音会是自己发出来的呢?而事实上,这声音确确实实的是他发出来的。
    他无力的跪坐在泥水之中,莫染则蹲在他的面前,她的脊背好像是青松翠竹一般挺拔,纤细却极为有力的右手捏着薛长风的下颌,让他不得不直视着自己。
    “薛长风,你要死了吗?”她的眼睛轻轻的垂着,冷酷而平静的话语从她沾满了泥浆的唇角边一点点的流淌出来,瞬间就化成了冰刺,毫不客气的朝着对面的男人最疼的地方刺了过去。
    “不……”薛长风下意识的回应着。
    “哦……”莫染的声音却仿佛不相信一样的高高的扬了起来,她的唇角也跟着翘了起了,划开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薛长风眯了眯眼睛,现在的莫染让他感觉非常陌生,又有一种诡异的理所当然,这并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冷静并且情感波动不大的莫染,此时此刻的她给人感觉是锋利的,是尖锐的,甚至是危险的,可是,薛长风却仿佛才感觉到,这个才是真正的
    “莫染,你恨我吗?”泥水流淌进了薛长风的眼睛里,他艰难的举起了手擦了一下眼睛,让他的视野稍微好了一点,他紧紧的盯着莫染,非常也想象莫染那样笑一笑。
    可惜的是,莫染对于这个问题显得非常的不屑,她甚至连用鼻子轻嗤他都没有做,只是仿佛看一个白痴一样垂眸望着他:“并不。”
    “你在说谎。”薛长风笃定。
    莫染却始终十分安静,她的眼睛中流淌着真诚和平静:“不。”
    “为什么呢?我没有听你的劝告……”
    “因为你不值得。”莫染并没有将薛长风那一长串的解释听完,她甚至连一个开头都懒得听下去,她就这样极为平静的再一次打断了的薛长风。
    薛长风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随后,他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越来越大,他的嘴角不断的颤抖,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高深问题:“我……我不值得?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只是……我只是相信白薇,我只是相信我的爱人……”
    薛长风近乎疯狂的嘶吼在最高点的时候却被一个极为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打断了。
    在失去了薛长风嘶吼的低洼之中,死寂一片。
    莫染望着被自己扇入了泥水之中的薛长风,嘲讽得哼了哼,随后,一把就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再一次提了起来,她就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伸出了手指,莫染指着远处一片死寂的泥泞之中,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哀鸿遍野的伤员,她安静的说:“看一下,这些人,他们都是君临天下的人,他们应该躺在这里吗?他们应该死在这里吗?”
    薛长风所有的声音都被塞进了胸腔里面,他瞪大了眼睛静静的望着周围的一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明不是最冷的时候,他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陷入了冰河世纪的凛冬。
    “当着这些人,你再告诉我一遍,这就是你的爱情,这就是你的爱人,这就是你的相信,这就是的……乌托邦?”莫染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她甚至整个人冷静得都不像是经历者,而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旁白提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