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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衍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估计是菜上齐了,有帮佣上来喊季衍吃晚饭,季衍应了一声,关上水龙头,胡乱抹了把脸,换掉衣服往外走。
他步子迈得急,拿手机的时候小腿不小心撞上了床尾,季衍蹲下来揉了下,眼睛望着床脚,忽地记起江知颂高中开始就不让自己和他挤一张床,又觉得他还算有点兽德。
季衍加快脚步下楼梯,刚走到餐厅门口,冷不丁听见刘婉清问:“知颂,客人来得有点多,晚上你和季衍睡一个房间可以吗?”
接着又听见江知颂毫不犹豫的回答:“好的刘阿姨。”
季衍如临大敌:“不行!”
江衡南晚他一秒,几乎是异口同声:“不行!”
桌上的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俩,惊讶又疑惑。
偌大的餐厅里,一片寂然。
季宿风看了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季衍,话里带了点责备:“你看你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快点过来坐下。”
季衍的位置在江知颂旁边,他顿了一下,慢慢往前挪,江知颂抬头朝他笑,季衍立刻撇开了视线。
季宿风说完又转向江衡南:“衡南,没必要那么讲究,空房间不够,就让季衍和知颂挤挤,他们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季衍握着筷子,忐忑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又没法直说,江知颂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而然地给季衍夹他够不到的干煸兔肉。
江衡南脸色很沉,先瞥了眼季衍和江知颂,再转头望向笑得一脸乐呵的季宿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松口道:“行。”
刘婉清笑着夸季衍和江知颂的感情好,沈宁钰也笑,附和了几句。
餐桌上的氛围看似热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冯晓楠坐在角落,一个一个看过去,扫了扫他们脸上的表情。
一顿饭大家吃得各怀心事。
年纪大了晚上会控制进食量,江衡南吃得少,见季宿风也不怎么动筷子,便叫他去书房聊天。
两人面对面坐着泡茶,季宿风端详了一番茶杯,色泽青翠华滋,有如堆脂,视如碧玉,笑着说:“这样上等的汝瓷你竟然用来泡茶。”
“你要是喜欢,我待会儿让人收拾干净,给你带走。”江衡南应道。
他们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存下的情分,年龄越大就越觉得珍贵,江衡南对季宿风,算是少有的真诚,更何况还有一层江知颂的关系在那。
虽然江知颂总忤逆他,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血浓于水。
“不用了,”季宿风悠闲地品着茶,笑着说,“你上次给我的那套还没用呢。”
江衡南扫了眼悠哉悠哉的季宿风,想起江知颂和季衍,心里很不是滋味。
季衍如果是女的,门当户对,和江知颂又是青梅竹马,给他当儿媳妇再好不过。
从小到大,两个儿子都和他不亲近。
倒是季衍,小时候跟前跟后喊叔叔,爬到他腿上看他批改文件,大了点会因为江知颂对他吼,但也会叫他不要抽烟。
可偏偏性别对不上,江知颂又一门心思要撞南墙。
他也清楚,他现在压不住江知颂,季衍天真没心眼,以江知颂的手段,季衍根本没得跑,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江衡南心里,说不清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季宿风一手端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扶手,懒散得像是在度假。
江衡南起身,走到博物架前,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绕过架子,打开了柜子,里面顿时露出一个保险箱。
季宿风好奇地站在旁边看,江衡南从保险箱拿出个木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季宿风问。
江衡南说:“齐白石的真迹。”
季宿风知道江衡南有收藏古董的爱好,以为他是想邀自己欣赏,看完夸赞了一遍,便让他藏回去。
谁知江衡南直接把木盒放到了他手里,示意他带走。
季宿风很震惊,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连忙问道:“你工作上没犯什么错吧?”
江衡南看了他一眼,回答:“没有,这画比较有价值,适合收藏。”
季宿风怎么拒绝都没用,后面江衡南明显变得不耐烦,他久居高位,气势很足,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季宿风无奈之下,抱着画走了,边走边犯嘀咕,总觉得不安心,决定先帮江衡南保管段时间,以后再还给他。
***
江知颂给季衍夹的那块干煸兔肉季衍没吃,江知颂见季衍浑身紧绷着,全程如坐针毡,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毛,便没再给他夹菜,也没再和他说话。
江知颂低头挑掉碗里的葱花,早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暗示过了无数遍,季衍只是躲。
但现在季衍应该知道了,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挑葱花时手里的筷子不小心掉了根在地上,江知颂弯腰去捡,他一俯身,季衍整个人就往另一边靠,江知颂动作顿了一下。
其实江知颂心里没那么波澜不惊,他看似是主动方,但在他们这段关系中,是季衍说了算。
他敢赤裸裸的袒露自己,除了因为情绪压抑了许多年,还因为季衍在他的试探下,第一反应是粉饰太平。
他太了解季衍了,以他的脾气,不发火,不立刻拒绝,意味着在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