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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坚持听起来似乎很可笑,仿佛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社会的理想主义者说出的话,然而这是属于人民教师郝可的自尊心。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早晚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他不需要接受别人的施舍,而且这施舍已经大大超出了他所需要的限度。
他,一个人,所需要的不过是90平的空间,一间卧室,一个书房,客厅,厨房和浴室,如此足矣。
他给自己做三餐,自己洗碗,自己安排房间里的陈设,手头拮据,就朴素一点,得了奖金,就奢侈一下。
这就是属于人民教师郝可的自尊心,他,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当然很辛苦,早出晚归,全身心扑在工作上,为了满足各级领导的要求,不断地加班、组织活动、想方设法提升同学成绩……但这是郝可擅长的领域,就算事情很棘手他也有办法解决。
而依靠在别人身上,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生活质量的好坏全凭对方对你喜爱的多少一一这种难以琢磨的生活方式,是郝可不擅长的,他对此毫无经验,只会硬邦邦地像石头一样活着。
“所以,如果你尊重我的选择,就不要再提什么送房子给我了。”郝可抬起头,认真地对凌旭说。
“……好吧。”凌旭答道。
一点、两点雪花飘落下来,毫无预兆地落在了额头上、头发上、衣服领子里。
不知不觉间,落满了路灯的光芒里,落满了空荡荡的长街上空。
S市的第一场雪,在不经意之间降临了。
郝可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飘落的雪,细雪中,他的目光与凌旭相触。
“噗咚”!
“噗咚”!
那种被兔子脑袋撞着喉咙的感觉又出现了。
寒冷的夜空中,细雪如天上落下来的星星,那般空灵又辽远,而在这些之前,是凌旭的脸庞,他的眼睛藏着宇宙。
此时,全部宇宙都关心着郝可。
郝可想,这会是他人生中一分钟的高光时刻吗?
有一个人,傻乎乎地对他说,要把房子送给他。
应该是吧,到老了也能拿出来说的怪事。
郝可抓紧公文包,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住凌旭的腰。
谢谢你啊,为了三十分之一的高光时刻,为了第一次成为宇宙中心。
凌旭似乎愣住了,他闻到了一片清新的洗衣液的香气,是他在郝可家洗完衬衣之后,满满带回家的温馨香气,那一天回家的路上绽开了很多金色的蔷薇,是凌旭不经意间溢出的开心。
而此刻,这份开心,浓郁到无法排解,从他的小蛋糕冲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起,从两人头上的路灯里落下来的,就不再是雪,而是金色的蔷薇花瓣。
郝可冲动了一分钟,害羞如巨浪回潮般以势不可挡之力把他拍在了理智的沙滩上,唔,脸好热。
他在干什么!
他在人流量很大的大街边,周围有熟人邻居出没的公寓楼下,和他们班学生家长紧紧地抱在一起。
哦不对,纠正一下,是他单方面偷袭了他们班学生家长,一边说着不要、不喜欢,一边两只手把人家抱得老紧!
郝可立刻弹开,像是被电打到一般,他把公文包背到身后,飞快地向凌旭鞠了一躬,逃命般跑进公寓楼洞里。
凌旭站在金色的蔷薇花瓣堆里,转过头,望着郝可的身影消失在楼洞暗影中。
他的怀里仍然残留着那种甜蜜又温馨的香气,下巴和脖子被软软的发顶蹭过,胸口处印满了小蛋糕的奶油花纹,手臂间留存着柔软纤薄的触感。
“啪嗒”,一整朵金色蔷薇落在凌旭的鼻梁上,他闭上眼睛,嘴角浅浅扬起,抑制不住的美好感觉从心底里涌出来。
花朵滑落在掌心,随后被松松握住。
一阵风起,金色的蔷薇、高大的男人一起消失不见,只有纷纷扬扬的雪夜里,似乎还残留着蔷薇花瓣的香气。
*
翌日,妖管局治安大队办公室。
一看见凌旭走进来,陆鲲的眼神就亮了,他知道,无聊坐办公室的一天,很快会变得有聊。
“怎么样,进展如何?看你的气色不错啊,是不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发挥作用了?”陆鲲兴致勃勃地问道。
凌旭却没有回答他,他走到陆鲲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时,一阵无形的力量“嘭”地把门关上。
陆鲲打了个哆嗦,这明明没有风,门怎么会自己关上,显然,有鬼!
不会是他出的主意起了反作用,凌旭被甩了,所以来找他报仇吧?
“等等,我可以解释!”陆鲲举起双手,“我的理论是没问题的,我可以打包票!我就是这么追到你嫂子的!但是理论应用到实际过程中,情况千变万化,而且我也没有去现场观摩过,只是凭着你的转述来判断郝老师的想法,这里面可能有重大失误,比如你自我感觉过于良好,郝老师其实没那意思……”
“顾传音和姓唐的人类关在哪里?”凌旭硬邦邦地打断了陆鲲的话。
陆鲲一惊:“危险妖物看守所那里吧。”
“危险妖物看守所在哪儿?”凌旭盯着陆鲲,“你带我去。”
“你去那干什么?”陆鲲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不过既然凌旭难得地说起工作上的正事,他作为大队长就勉为其难引导一下小同志,“去危险妖物看守所需要写申请,要有局长的批示,或者一一由治安大队长亲自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