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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回应她的话似的,海平线忽地泛了一点白。
时间到了。
迟欢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海水真凉,漫过她脚面,浑身一激灵,像有数万根针扎进来。她步子放缓了,在最后终于能感觉到彻骨的疼,她竟然有那么点不舍。
疼,就是活着。
“痛觉是动物用来保护自己的,你不愿意被人保护,还不多爱惜自己一点。”
不久前的那一夜,嘉昱这么对她说。这孩子不知道,一个什么都不想要了的人,没有办法爱惜自己。
一步,一步,海水没过她的膝盖,裙摆在水中漂起来,血一样漫在她身边。
听说穿着红色,灵魂会被困在水里。她一度犹豫,但就那么几分钟,世上没有神,自然也没有灵魂。这裙子是姜宇送她的,重逢啊,要鲜明得让他一眼看见。
二十一岁那年七夕,姜宇突然送她这条红色裙子。他说从来没见过她穿裙子,想看看他家大兄弟女人起来什么样。
迟欢皱着眉叼着烟,一把将裙子扯过来,惹得他大笑。
也的确是好几年没穿过裙子,不是刻意不愿穿,只是不知怎的就没动过这心思。
她大剌剌在他面前换衣服,姜宇撑着头斜在床沿上看着她笑。
她又是一皱眉,“干嘛?不好看我脱了。”
“别别别。”他赶紧起来为她拉上拉链,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媳妇儿怎么可能不好看。”
“不是大兄弟么?”迟欢推他。
“胡说八道,我媳妇儿风情万种。”
迟欢那时很抗拒这些形容女人的词,只嫌他贫嘴,后来这裙子就压箱底了。
可是她离家时收拾的为数不多的衣服里就有这一件,兜兜转转跟了她这么些年,连记忆都开始褪色,它红得却还鲜艳。
她已经走过了先前藏身的礁石,腿习惯了海水的温度,针扎般的痛感变成了冰冷的麻木,环着她的腰,回落的水流像一双巨大的手将她推向海中。
“姜宇,还不来吗?”
她停住脚步望着天边那片白,太阳好像还在为晨起准备,一丝也没有冒出头。
“迟欢!”
迟欢怔了怔。
是幻觉吧,这个声音从来没这样叫过她。
但她有点慌,加快了脚步向前走。水很快漫到她胸口,寒冷穿透皮肉和肋骨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已经快透不过气了。
“迟欢!你给我站住!”那声音近了些。
迟欢赶了几步,脚下兀然踩空,小小的浪头压过她头顶,咸咸的海水呛进了胸腔。她干脆合眼沉下去,耳畔的水撞在她耳膜上发出奇异的混响。她好像真的听见了歌声,她的塞壬就在深海里。
头脑迅速被凉意攻占,她失了方向,茫然地睁开眼。海里并不是那么黑,头顶的微弱亮光好像离得不远,漂在周围的红色让她想起穆赫兰道那几尾金鱼。
原来当鱼也很好,在知道自己要永远留在水里时,对海的恐惧就消失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鱼,人生中那些桎梏再也与她无关了。
视线逐渐适应了水底,朦朦胧胧的,不远处有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下沉。
迟欢心里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划动双手冒出海面,深吸一口气,又潜下去,游向那个身影。
她抓住他,死命往上拖。
他好像已经失了意识,一动不动,沉甸甸的。迟欢一只手划得费劲,但她知道她得朝着头顶的微光去。
好不容易钻出海面,迟欢发现他们已经离海岸有些距离了。刚才太耗力气,她没有把握能拖着他到那里,只能游向最近的一处礁石。
礁石并不平坦,没法让他平躺下,便那么斜斜靠着。
迟欢用力按着他的胸口,一边叫:“嘉昱。”
他毫无反应。
太冷了,迟欢的手在发抖,她贴住他的嘴唇,给他做人工呼吸。如果害死了姜宇再连带上嘉昱,那她真的该下地狱。
她下地狱不要紧,这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未来应该是繁花里无尽的光亮,不能因她停在这里。
在她最后的这段日子,每一次重新下定决心,都得狠狠将他挤出脑海。她一无所求,只期望他往后的人生安稳明亮,像他这个人一样美好。
“嘉昱!”她无知觉的眼泪落在他脸上,“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赶紧起来。”
她又一次贴上他的嘴唇,甚至在这个时候,他的嘴唇仍然比她要热。
“是个男人就给我起来,听见没有!嘉昱!”
他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地咳了起来,一边含糊地抱怨:“这种……时候……你还吼我。”
就像吹起一只气球又放掉,迟欢一时喜悦到无措,拨开垂到眼前湿漉漉的头发就冲他嚷:“不会游泳下什么海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因为爱人在海里就想要追着去,你应该最明白。”
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上,那双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