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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与嘉昱熟了。他不大方便喝酒,他们便抽着烟聊天。他偶尔抱怨辛苦,但似乎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嘉昱渐渐能从他返程那晚来时的气场判断这趟他赚了多少。
闲暇时嘉昱到处逛,细细观察居民和僧侣。从前与阿旺一家生活,习惯上其实没多少需要迁就,他便也没注意过他们有什么区别。城里的藏民已经十分汉化,他想不通他们到底是从哪点判断他不是藏民。
他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报了驾校。春天通路那日他买了辆二手摩托车,央着阿九带他跑跑山路。
骑马他从没摔过,然而这一次他不敢轻率。三四千公里海拔的盘山公路,往下望去深不见底,他不是有资格豁出命的人,他的命是阿旺捡来的。起初就谨慎的好处是他极度专注,开了许多趟,他记得了那条路的所有弯角,也像个老手一样懂得了危险的预判。
还是因为姜承焕,作为一个偶像艺人,摩托车开出了准专业的水平,嘉昱也想试试这条路。
这座城市的骑行俱乐部没有比赛性质,只是当作旅友的集散地。嘉昱离开青旅之后来这里一边学修车,一边为走川藏大环线的游客当向导。
他又在扎营时见过一次狼。这一回悄悄逼近的两头狼一见突然亮起灯的十几辆摩托车,退了几步便跑。五分钟前还吓得花容失色的一个姑娘抱着自己男朋友与他们一起笑,嘉昱坐在火堆边,突然有点想念十二年前那一夜,逼迫他为活下去而站起来的那位瘦骨嶙峋的敌人。
八个月的西北生活,在嘉昱意识到之前,他与藏民交谈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质疑了。他突然想起时,恍惚猜测大概是因为时间让他染上了他们的气息。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与阿九喝了一顿作为告别,聊起这件事。
阿九说:“我觉得不是,是因为你已经把自己当作他们了,你自己先信了人家也就信了。”
后来嘉昱一直有一部分把阿九当作他的一位师父,不光是带他跑山路,而是因为他真正树立表演理念竟是从这个送货小伙那儿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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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转行赛车的想法又被打断了。
嘉昱有时觉得他的人生轨道是被许多奇遇改变的,但再想想,或许原本的轨道就是如此,只不过充满了曲折。
那年他离开西北南下,去几间俱乐部碰了碰,发现他还差得远。多数车手不是有关系就是有钱,而他两样都没有,只能先偷师。
他当了两个月小工,辞职回到叠溪装作是放暑假。
大学生活都是他编的,反正家里没人上过大学,谁也不知道。往后总有一天要告诉他们实情,他希望那是他已经混出点名堂的时候。
他在家待了一个多月,悄悄去办了日本签证。姜承焕一战惊人的那场比赛是在铃鹿赛道,他想去看看,给自己一点动力。
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在这里看云让嘉昱想起了雪山之巅。
小时候爷爷告诉他,神灵住在那里,从云里看着世间。他从云里看下去什么也看不见,凡人终归是凡人。但那一刻他真的相信了,神灵就是这样看着世人,所以阿爸阿妈和爷爷,或许还有不曾见过的奶奶和央金阿妈,也都在云里保佑着他。
等他到了铃鹿赛道才知道一件事,车手们比赛的那条赛道并不是谁都能去开,只有赛道乐园对游客开放。
那也罢,反正赛道他见着了,对此他倒没有特别执着,在赛道乐园开了几圈便漫无目的地开始在东京闲逛。
嘉昱对人挤人的景点没什么兴趣,最多等春天的时候再来看一次樱花,但他爱上了居酒屋。
从前家里餐桌上永远有青稞酒,有时候泡着点沙棘,换个口味。阿旺从不管他们是不是年纪小,他说藏人不拘这些,要喝当然全家一起喝。嘉昱想起他的寨子里其实也没拘这些,只是那时的他实在是太小了。
现在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得喝点,不然似乎就没有吃饭的意思。而居酒屋的日常气息又偶尔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这里,仿佛进了这道门,他便不再是个旅人。
嘉昱就是在这样一家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店里遇见那个人的。
那时他点了壶清酒和梅子茶泡饭,清酒立刻就上了,他撑着手肘喝着酒,一边跟着电视里的演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一边闲闲地扫着前面的几桌客人。
有个长发戴墨镜的年长男人坐姿端正,但总感觉他身上有种被威严气场压着的不羁。嘉昱看了他一会儿,感觉他也在朝这边看,赶紧转移了视线。
但那男人突然走了过来,对他说了句日语。
待了一周多,嘉昱总共也就跟着食客学了这几句点单的日语,这句他完全没听懂,只好承认:“Sorry, I’m not native.”
男人的意外中有种怪异的兴奋,“Kid,you really fooled me.”
然后男人就招呼也不打,自顾自地把他的拉面和炸鸡端过来了。
那晚他们在小酒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