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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远蹙眉:“他到底怎么了?”
    “具体的你去问他,这孩子太犟了怎么问都不告诉我。”外婆说,“不过我可以跟你说当时我怎么遇着他的。”
    五六年前,也是一个春节长假,到了该给尤康扫墓的时间了,尤远回不了国那些年是外婆一个人去的,那天她慢腾腾爬上山,陡然看见一个人睡在墓碑旁边,下着雨湿淋淋的,这个人蜷缩着身体,头发和衣服全都打湿了,外婆起初吓了一跳,等走近了些才看清楚是盛夏。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他见着是我还想躲,后来问,他说他路过观城,顺便来看康康的,可我看那些贡品和纸钱准备的还挺齐全,人都在碑前睡着了,不像是路过。”外婆撕着枇杷皮,弄好丢碗里,“我怕他感冒就带他下山了,他不敢跟我回家,就先去诊所开了药,他发着低烧,人又瘦得脱相,我逼着他回家休息的,住了四五天才恢复精气神。”
    那个时候的盛夏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特别差,稍微吹个冷风就发烧了,在坟前也不是单纯的睡着,就是烧晕过去了,而且哭得眼睛红肿,外婆心疼得什么都不敢问。带回家里好几天了才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每回外婆给他煮肉汤抬过去,关心的话还在嘴边,盛夏就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外婆还说,诊所的医生给他看了病,说他免疫力低下,营养不良,低血糖才晕在了山上,而且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手腕上还有很多刀伤。
    其他的先不急,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得让他吃饭恢复体力,不知道是不是有厌食症,但身体里没有能量整个人只会越来越虚弱。
    外婆不是没见过康康发病的时候什么模样,赶紧把人带回家里养身体,盛夏想走,外婆甚至不惜跟他发火才把人留下来,这么好吃好喝的养了四五天,看着走路才稍微有点力气。
    “我想着是不是你俩分手给闹的,但你去美国都好几年了,不至于那会儿还这么难过。”外婆说,“那别的事我也想不出来,问了不说就不问了,省得提起他伤心事,他在家里住了好几天,让我别跟你提,走的时候还问以后可不可以来看我,我当然愿意他来啊,这小孩儿性格那么好,又懂事,自己心情糟糕透顶了还见天跑厨房里陪我待着,那时候就会说话了,只是很不利索。”
    剥好一盘枇杷,外婆递给尤远,叫他拿上一会儿和盛夏吃了再睡,不忘说:“小远,活到我这把年纪,除了生死都没大事,你俩还年轻呢,日子长得很,如果对彼此都有心,就别顾虑那么多,分开那么些年谁都不容易,好好找他聊聊,他愿意说最好,不愿意说也别逼他,谁都会有活得不明白的时候,急不来,重要的是当下,你俩好好的。”
    “我就一句话,盛夏就算什么事把你惹急了,你当他一时糊涂别计较,小孩儿最难得的就是孝顺,我们又不是他亲人,他八年都还惦记着我们,这可不是假的,人是个实打实的好人,你要珍惜啊。”
    盛夏洗了个舒服的澡,不知道外婆已经把他卖了个底儿掉,洗完被尤远堵在浴室门口,直接拎回了他的房间,塞给他一满盆剥好的枇杷,尤远拿吹风给他吹头发,盛夏受宠若惊地吃着,尤远一颗自己一颗,吃完还得瑟:“哥,今晚这么热情,那我在这,睡了啊。”
    “好。”尤远很干脆。
    盛夏看他一眼:“不会有诈吧?”
    “转回去,没吹完呢。”尤远把他头强行扭正,认真地给人当tony,吹好了才说:“年年都回来看老人,怎么不敢跟我讲?又不是坏事,难怪外婆老念叨你。”
    “啊!”盛夏着急地攥紧了裤衩,“外婆,都说什么了?”
    “回来陪他俩,给康康扫墓,打扫卫生做饭拾掇花草,推外公出去遛弯儿,替我孝顺老人怎么还要瞒着?”尤远在床上坐下,把盛夏拉过来,“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外婆说你心情不好,身体也很差,这几年才稍微像点样,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盛夏顺势坐去了尤远的腿上,尤远伸手揽着他的腰,盛夏得寸进尺地把人肩膀一搂,贴着说,“以前心情是,不太好,现在好了,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好了,没事的哥。”
    “我不信。”尤远扒拉着他坐稳,拍了下屁股,“看看,说谎没有?”
    “我真的没事。”盛夏眨着大眼睛,头发染成黑的以后看着又嫩了不少,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人不忍心盘根问底,尤远攥着他那截斑驳的手腕若有所思。
    指腹摩挲着疤痕,透过皮肤能感受到脉搏,外婆说得对,生死之外无大事,他的小哑巴现在活生生的就比什么都好。
    当天夜里盛夏成功留下暖床,没回自己屋,尤远也没让他回去的意思,一开始各睡各的,盛夏黏黏糊糊地要挤过来,尤远也就把人给抱着了,聊了会天,盛夏如实说了每年会回来个三五天,当散心,也是为了陪老人,他知道尤远在美国会牵挂尤康,所以悄默来看弟弟,也算尽一份心意。
    这些事做了就做了,孝敬老人看望弟弟,不止是为了尤远,也是为了自己。盛夏的外婆走得早,尤远的外公外婆对他又特别好,孝顺的同时也是治愈的过程,起码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惦记他,至于去看望尤康,更是有私心的,跟尤康倾吐心声是他治疗的手段之一,这是心理医生建议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