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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的孩子,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而我不由得去看桑子明的脸庞,即使是在明媚的晨光中,他依然俊美得如同遥远的梦幻——曾经被冻结在远古的冰河世纪,现在呼啸而来。
四周的一切在刹那间溃散,化作潮水,汹涌而来又悄然退去,而他的俊美竟凌驾在所有之上——即使是因为年少无知见识短浅,我在无形中过于夸大了他的外貌,那我也必须得说:这个男孩子是我有生以来所遇到的美的极致。
我力图在桑子明面前留下最好的印像——他漂亮到让人手足无措,即使事事关照他问候他,你尚觉得不够,你纵容他如同纵容与自己幼年分别的胞弟,这根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说容忍退让,与色相无关?
我默默地坐到他们身后的座位上——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分析自己的举动,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对翩翩的成全?是对桑子明的无助?还是自己生性的怯懦?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无疑成为一个将来令我耿耿于怀,悔意无尽的举动。
可是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怕还是会做出同样决定。我已立在它的入口,四顾亦无他路。
古语说:女为悦己者容。不知是否因了桑子明的缘故,翩翩的衣着越发绮丽到不可收拾,上课故意借口热,脱掉宽大无趣的运动衫,里面露出的衬衣简直如《聊斋》中巩仙的袖里乾坤,什么雪纺、网绸、乔其纱,还有金蒽与纱丽,叫得出叫不出名目,颜色新异,样式也奇怪,永远不肯好好的两相对称,绑扎缠绕,无所不用其极,将垂坠仿制得如同印度女郎,偶尔再用一条亮箔珠绣的头巾代替棒球帽。年迈的任课老师看了唯有摇头而已。
我自幼年修习古筝,即使功课再紧也不曾荒废,父母也觉得可怡心养性,便也随我去。最近经常弹的是《山之高》: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我所思兮并不在远道,但却比蓬山还远了一万重,当他们的笑语撞击着我耳膜的时候,我的心因为凌迟而血肉模糊起来——所以翩翩,无论我们以前曾怎样相爱,也还是徒劳。因为我们注定经不起这个考验,而这个考验的名称,叫作桑子明!
并且,翩翩,是我先看到他!
翩翩为迎合桑子明的趣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从我这里借了一沓张爱玲的小说,并肉麻地背诵其间的词句,“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为了配合这清纯哀婉的旗帜,连服装也一改往日的浮华之风,全身色系改用格陵兰岛冰山海雾的冷色彩:冰白、透青、纤绿,细节之处用蕾丝、镂花或流苏,用压褶压烫出的鱼鳍和贝壳纹,偶尔配合一下学校的海军蓝校裙,让人无可挑剔。
这本是小女儿的把戏,但桑子明未必如我看得这般通透,但看通透了又如何?叶翩翩正如矫捷玲珑的小狐狸,正一点点偷取他的怜惜与惊叹——翩翩的这点小手段,对付子明这样的青葱少年是足够了。
我黯然想着,心中的不安之情也在一日日堆积起来,像无形的丝线,紧紧束缚,挣脱不了,痛彻心肺,几近煎熬。翩翩,你的爱是阿修罗之爱,自私任性、枭杀偏执,而我,其实比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终于懂得在寺院里所见的阿修罗塑像,我们注定和她夙缘极深——即使曾经一同在佛前发誓许愿,也还是不够,只因这个世上,很多东西,不能共享。
翩翩生就一张水晶般的面孔,黛眉蹙起似蕴涵着无限的心事,《诗经》说: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翩翩纤长的十指、飘逸的眼神、小而柔软的唇,随时一扬睫毛,便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这不过是做戏罢了,翩翩如果去当演员一定非常叫座,这样的好天赋,演给一个人,不知是否觉得可惜?
然而就是这样翩翩仍嫌不够,衣着上更加不惜工本地张扬卖弄。周末聚会她总是穿着和年龄时代不相符的装束。要么是低胸紧身大篷裙,要么是小腰半长袖仿英国王室梨白色日礼服。可以不穿校服的日子,其他女孩子以为一袭白裙就浪漫到了尽头,唯独翩翩的长裙用飘逸的轻纱搭配多层次不规则的剪裁,牵牵绊绊好似醒不过来的梦。有种材料穿起来乍一看像曼妙的敦煌飞天,翩翩说叫作嫘萦——听着大概是哪个古代名妓或者皇室宠妃的名字。
我整日心思恍惚,座位的角度使我避无可避地看到这一切,只好时不时停下笔,装假视觉疲惫向远处眺望。
日月如绮,窗前的树被风吹过,微微摇曳的影子倒映在课本上,仿如是某人颀长的身影。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书上一个一个的字都成了乌黑的瞳仁,夹在黄昏疏影里缭乱不定,一层静一层凉。
等我自我水光潋滟中抬头,才惊觉自己的成绩是每况愈下,却无可挽回。仿佛路走到一半突然忘记了所为何来,心里头浮现出的无能为力和悲哀,是那么的遥远。
翩翩娇嫩地背诵敦煌曲子给桑子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