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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拥紧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如保姆安慰受伤的幼童——这般的肌肤相亲,却只觉得明净。
“聪明人轻率,容易自取灭亡。愚拙的人反而小心翼翼,终换得些安稳——所以聪明未必是好事,古人说‘女人无才便是德’,不是没有道理的。”安期还在低低劝慰。
难道我没有良知?难道我不曾爱过翩翩,就像爱自己的手足?为了桑子明,我们已互相失去过彼此,难道我还能担负一次背叛她的危机?我们曾在佛前许下重愿,事事都要共享!
难道佛在同我们开玩笑么?他让我们共享的,偏偏就是最不能共享的!那一定不是悲天悯人的佛,那是执拗善妒的阿修罗——难道被那老僧说中了:我们的守护神,偏偏就是阿修罗?
见我不做声,戚安期轻叹一口气,“其实我也理解,每个人都不过想维持现状而已,你也是,我也是,翩翩也是——比如北极冰川溶化,未必对大家没有好处,但是人们还是恐惧,一旦现状被改变,我们要多大的心理来调试这一切!”
戚安期替我拂去额前一缕汗湿的幼发,递一杯香槟酒过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为你的美丽所震惊:玲珑绰约的五官,略略忧伤的大眼睛,眼神似水如烟,难以言说难以捉摸……我在想,是什么让她满怀忧伤呢——原来不过是个男人,一个如此平常的男人。”
“你不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平常的男人——”我忍不住争辩,像面对谭晋玄那样坚决。
“我当然不了解,可是你又了解多少?”戚安期带着戏弄的眼神,“恋爱中的男人都被美化成王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借爱之名——那他接近翩翩是为什么?翩翩刁钻古怪、难以讨好,虽容貌与你有相似之处,但高下还是一目了然,唯一强过你的,不过是比较懂得投胎!蓝剑跟她在一起,纠缠不清,不见得是为了爱吧?——他果然是个不平常的男人!”
他顿一下,眼睛轻蔑地一闪,仿佛暮色初合,天边第一颗星,“女子便都是这般盲目,无条件的容忍,无原则的包涵,不信他会变心,怜惜他的失察,忘记他所有不好——不,是不舍得承认他不好!”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我觉得被侮辱,于是决定不作声,大口大口地咽下香槟。
做女人便是这样,若爱,便是一世界的男人追捧你;若不爱,便是一世界的男人排揎你——戚安期到底不是谭晋玄,他才没有必要忍受我的乖虐脾气。
我的确是罪人,是贪心不足的罪人,我责怪自己,也折磨他人,有如推翻了一系列的多米诺骨牌,不可抗拒亦防不胜防,一失手便一败涂地,从此万劫不复。
但是我整天都空着肚子,此时这样凶狠地喝酒,胃里突然绞痛起来。我俯下身,一头一脸都是汗。
“你怎么了?”戚安期紧张起来,一连串地催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湘裙,你到底怎么了?”看我痛苦的模样,他急忙掏出手帕,一边为我抹汗水一边焦虑而不失温柔地安慰我,“你别急,湘裙,别急,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这件事以后,我反而和戚安期成了莫逆,他经常拿开玩笑,“为了你,我错过了上好的锡兰高地红茶!”
“我补给你!”我惭愧道,“我没有那样精致的东西来招待,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我才不稀罕去外头吃,油多酱多味精多,吃久了舌头都木了——真有心请客,你自己做给我!”他故意挑剔——他的确是有资格挑剔的人。
我笑起来,“那就在舍下吧,如你不嫌简陋的话!”
款客的菜要头天准备,我早早地买了海鳗、黄螺、青蟹、牡蛎、竹蛏、鸭脯和鸡片。洗的洗、切的切、泡的泡、腌的腌,想想又怕不够丰盛,单单蒸了葛粉包和核桃酪做甜点,用保鲜膜封在冰箱里,到时候隔水蒸过便可上桌。
约的是下午六点,戚安期四点一过就找了上来,我蓬头垢面地去开门,以为楼下收水费的阿婆,边转门钮边说:“这两天回来得晚——”
戚安期正悠闲地倚门而立,笑着接去我的话茬,“这两天回来得晚,都跑去了哪里?”
“安期?”我既笑且惊,急忙向屋里让,“怎么来这么早?看我这副样子——”
“自是主雅客来勤!”戚安期微笑,顺手把一束安静娇嫩的郁金香交到我手里,“可有瓶子灌点水来?这花开得时间长。”
在厨房呆得太久,被油烟浸染,真等饭端上来,我反而没了吃的胃口。倒是戚安期,像饿了两三顿的孩子,一大桌足够五六个人的菜他吃得不亦乐乎。
他直赞白蜜黄螺够味道,又说佛跳墙与众不同,感叹太极芋泥和红焖海鳗完全不腻口,但是指摘糟片鸭以及醉蚌肉太过清淡,怕是腌制的时间短促,没有完全入味的缘故。
我在他头上轻轻打一下,“那么多废话干吗?有的吃已经很好!”
他握住我那只打来的手,轻声笑道,“湘裙,你知道自己是个多美好的女子?和你在一起总是惊喜不断,可惜那个有眼无珠的人……”
我忙忙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