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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请说!”我略微吃惊,但仍保持平静——那样的平静,不是因为没有遗憾,只是清楚地知道,已经落入命运的网中,反抗只会毁灭得更快。
“上次,我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一道走,不是在开玩笑。”他专注地盯着我,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来都是一个耀眼的人,“我要被公司派到土耳其去,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我压根看不到今后的方向。”
我鼻子一酸——上次,他想带我走,可是一刻钟前,我也想向他表白:让他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以为有了他,锥心刺骨的痛就可以减轻一点,深彻肺腑的冷就可以温暖一点,凄迷幽深的路就可以明亮一点——天大的讽刺不是么?
但是我不给自己感情泛滥的机会,示意他继续下去,“所以?”
他怔了怔,下了很大决心般一口气说完,“索非亚她爱我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我不愿接受,现在慢慢发现她的好处:她很真实,没有心机,在一起不会累,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需要的一切!”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只觉得空洞——明明很近,又仿佛很远,飘游浮荡,只一倏忽,又拉近了,简直像在耳下吵嚷——他和索非亚——原来是索非亚——那个不说不笑的英国淑女。
可是当年是谁在鄙夷蓝剑?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天越发高了,只觉得空气冰寒,像是瑞士军刀的尖口,嗤啦一声就将人撕裂开来。周围都是风,冷冰冰全扑打在身上,我仍听得见蓝剑那比冰还冷的声音,“这次是我的机会,湘裙,不见得我就要庸碌一生!”
然而晋玄还在说:“我打算娶她——她会是个好妻子,而我,也会成为一个好丈夫。湘裙,我对不起你——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仿佛整个人被嗡鸣的锯齿碾过,我的耳边嘈杂地全是“朋友……朋友……还是朋友……”闭上眼睛把耳朵紧紧捂住,可他的声音仍从四面八方入侵耳膜,“朋友……朋友……还是朋友……”
不,我从不了解他,就像不了解蓝剑——我们永远都像盲人行走,乌漆抹黑不见前景,毫无线索地碰到一个人,毫无线索地分开,再碰到,然后再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湘裙,湘裙,你还好吧?”他到底不放心我,竟然张皇起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进屋休息一下?”
“不要!”我尖叫起来,“进屋”两个字严重地刺激了我,但随后立即强打精神微笑,“我很好,只是——回去歇一歇就好,不麻烦你了!”
“那就好!”晋玄扶着我肩头的手立即拿开,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屈辱。
晋玄,我们什么时候如此设防了呢?——佛经上说:情不重不生娑婆。娑婆,就是红尘。在人世间轮回的人,苦苦不得超脱,只因我们用情过度。可是明明知道情伤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前赴后继、执迷不悔?
不知道怎样下得楼,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冰冷和无情。伦敦天气真了不得,说变就变,楼下西风冷透窗,雾立即上来,然后雨大了,停车场和公寓尚有一段距离,我没有带伞,只好呆呆立在青台阶上。豆珠一样的雨点飞泄下来,一声声,一串串,飞花击石溅芭蕉。
即使没有回头,我也知道晋玄跟了出来。此情此景,纵然我们就在咫尺之间,心却已隔着了千山万水——也许这就叫作“咫尺天涯”吧!而爱情,最经不起的,就是“咫尺天涯”!
“你浑身都淋湿了,不要站在雨中。”晋玄没有和我比拼过耐性,率先开了口。
我咬定牙根,依然没有转身——我是付出了感情的,但这次,我要小心得多也自私得多。没有同等回报的时候,万万不会拿出自己的真心。我宁愿它随风散掉,随云飘走,随雪化净,跟着不知名的飞絮全部变成烟尘,也好过留在这里,被人践踏。
“湘裙,不要站在雨中,你会淋病的——”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抓住我的手臂。
我奋力甩开他,回眸冷冷地注视他——他早已不是谭晋玄,那个如琢如磨如圭如璧的大男孩——那个谭晋玄是真正的君子,是我的楷模,他会保护我,他不会伤害我,他会对我说,“湘裙,你是我一直以来想象中的女子,在遇到你之前,你的轮廓已被我复习过无数遍。我忙不迭地捕捉你,用那么拙劣的姿势与技巧,就像捕捉手指间穿梭而过的风……”
但是他突然抱住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的体温和我的一样低,他的身体和我一样抖,他的声音和我一样哽咽,“湘裙!”他凄楚地呼唤我,轻轻将一个吻按在我的额头,然后试探我的眼帘、耳垂、脸颊,终于覆盖住我的嘴唇——一边流泪一边亲吻。
我没有躲避,过去的日子里,我躲避得太多,象一直谨慎的小鼠,但厄运并没有因此放过我——我躲到哪里它都能将我找到。
“湘裙,湘裙——”他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两个字,然而泪水混合着雨水流下来,落在我颈窝,形成小小的湖泊。
爱情是个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