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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染料,一次两次,无论内心是否鹤立鸡群,表面上也得同流合污——可同流合污久了,或者就以为那是我们的本来颜色。
所以我们都不如蓝剑,要遭受这么多伤害,才明白他一早实施的真理:“……四周社会阴险卑鄙、身边人物凶残龌龊,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我不会容忍他们长居我上,若要胜利,必须以暴制暴……我早已抛却性格中的敏感、同情和世俗道德,换句话说,除了智慧,我注定麻木不仁!”
天气好的时候我独自开车去那家闽南餐厅,老板热络地打招呼,“很久没见您先生了——出差了么?”
我无法回答,只好把目光投向窗户外面的天,因为时候不到,天色也黑得不纯粹,仿佛敷了一层暧昧的薄膜——大都市的天空和人一样,都是那么的不纯粹,爱和欲望,有时候也并不像冰与火,能分的那样的清楚。
晚饭时分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成双入队的男女态度狎昵。邻桌是两个年轻亚裔,做着学生打扮,不住地亲吻着,旁若无人的态度。那女子有细致的长发,将脸埋在男子怀中,瞬间又扬起来,露出极美的弧线——我突然感到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尽力不去想巴特梅尔湖,可它们随时随地浮现在我眼前——那些美丽的夜晚,只属于我和晋玄;一旦认真捕捉,它们又倏忽碎成色块,融成一片温馨而模糊的颜色——我一直辨不清楚:是因为温馨而变得模糊?还是只有模糊才觉得温馨?或者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就像那晚他对我说的话——那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坦诚最真心最温暖最可依靠的话。
但是又能如何呢?这些话如星子般坠下,落在雪地里,击起一小簇雪珠,飞花溅玉。佛经上说“求不得”是人生八苦之一,可是佛不知道,比“求不得”更苦的,是得而复失。你笃信他在你身边,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角落,可以包容我们两个人——我用甜蜜而苦涩的诗经喂养他,而他沉默而坚定的拥抱地呵护我——然而我错了,这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想象。世界如此破烂,永远千疮百孔,根本容不下任何人——他终于选定的穷途,亦是我的不得不走的末路。
表面上我依然照食照息,宋明工笔山水般平静,但内心起落不停,似在暗夜听昆曲,急拍慢板,声声都是《琵琶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唯一可以慰藉自尊的是:我从未主动靠近过晋玄,也没给他靠近我的机会——这样我就可以装作平静:从不曾柔肠百结,也没为他横生鲜妍。今后要是劈面遇上,还可以做到巧笑嫣然,即使脊柱发凉,也能硬着头皮道两声“恭喜”、“幸福”。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纳兰容若的词写尽苍生,我将心分成了两半,一半柔软而单纯,另一半全是冷静坚硬——我不能让这痛苦持续太久,为着家人和生计,应该更多考虑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在我准备毕业论文的期间,姐姐说晋玄的电话和人都有来过,她帮我回掉了——姐姐果然了解我:现在还要我说什么呢?因为相爱过不能做敌人,因为伤害过不能做朋友。
但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惊见晋玄纯净的面庞,他真挚地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温和怜惜,轻柔地说:“不要怕!不要怕,湘裙!”像安慰刚出生的稚子,或者被黑夜吓坏的孩童。我仿佛再次站在大雨滂沱中,而他走过来,为我遮住风雨。他在我耳边低诉,说出的却是我的心声,“离开你的时候,我连道别的勇气也没有——如果你犹疑,整个城空了一半;如果你拒绝,就全部空完了。我不知道哪个城市会是我下一站的幻觉,住着我下一个的幻想,寂寞让人什么都不管了——我那样轻易放弃尊严,终究也没能换回幸福。我本不再期望什么,可是看到你,我才知道我的时光都存在这里,严严实实、从没遁去。”
但他终于留我在寒冷的季节,待回首望向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终于以一等荣誉生拿到了博士头衔,姐姐很高兴,不住夸赞我,并给国内父母打电话——刚好是国内的周末,家里边聚集了一大堆人,亲戚朋友似真非假地道着贺,说的全都是些毫无新意、烂熟于耳的话。竟然有人突然提议,把视频打开,可以清晰地看到我们的现状;也有人委婉地暗示,他的孩子想出国念书,正在找合适的担保人;还有人问英国这边的物价,明明白白地开单子,希望邮寄些物品回去,却只字不提付款方式……姐姐突然变得很笨,对所有的恭维都乐呵呵照单全收,我也只好跟着敷衍。脸上的微笑僵持太久,酸痛地抽搐起来,心里骂自己何苦实心眼,反正他们又看不见。
姐姐非要亲自下厨,烧一顿丰盛的家宴。小剑听说可以请两名小朋友参加,飞奔得像轻快的鸽子。我摇摇头,苦笑着帮忙——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这个家里太缺乏惊喜了,只要一点酵母,他们就可以制作出欢乐的蛋糕,应该成全他们才是。我在一旁洗菜切葱,和姐姐话着家常,觉得很惬意——仿佛又回了小时候,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