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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是不禁吓啊,”对方见他没反应继续说道,“得,晚上请你吃饭吧。”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叫顾文曦,在校外有房子,再后来他们渐渐熟悉起来,自己也经常被邀请去他的公寓,他们有共同的爱好,更有数不清的共同语言。
    顾文曦高兴起来热情而风趣,绝对不会让身边的人无聊,不高兴的时候又沉闷得任谁都不会给一个好脸色。蒋辰清楚他是个从不轻易袒露内心的人,狡猾又迷人,那些喜欢追着他的女生只不过是被他表面的光艳耀眼所迷惑,凭什么能站在他的身边?
    只有自己是最合适的。
    蒋辰陷入过去的回忆,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耷拉着头问:“文曦,你会不会讨厌同性恋?”他没敢立刻抬起头来,安静地等待来自对方的宣判。
    “我不讨厌同性恋,性取向是个人自由,”顾文曦看着他扬起的脸和眼里微亮的光,一盆冷水泼下去,“但是我对你从来没有那种感情,以后也不可能有。”
    “文曦,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可是你看,梁倩口口声声说爱你,我对她稍微多点关心还不是轻易就变心了?以前有多少追求你的女生是为了虚荣?她们只想被宠爱而已,根本不懂付出,也不懂你。你想一个人的时候我不烦你,可梁倩也不管你有没有心情,老想着占你时间……她根本不适合你!分手以后你竟然走了,她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
    “你别说了!我说过出走跟你们没关系。”顾文曦难以置信,有过七年交情的朋友,对无辜之人竟有如此恶意的一面。梁倩和自己的根本问题是不合适,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就算她有弱点,也不是活该被骗的理由。相对而言,抱持这种想法的蒋辰更让他心寒,且陌生,“你觉得你勾引我的交往对象是为了我好?”
    “是,”他坚持地说,“我就是觉得她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顾文曦沉着脸点头:“那我告诉你,我不是绝对不喜欢男人,而是不可能喜欢你。我也不需要别人为我付出,尤其是你。
    “既然可以不烦我,就说到做到吧。”他站起身,茶几上的水一口没喝,往玄关走去。被一股燥闷之气堵着,他一刻都不想再停留。
    “文曦——”蒋辰紧紧跟到门口,抓住他袖口的手却毫无底气,“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是号称最懂我吗?”顾文曦向后扫他一眼,“你说你还有机会吗?”
    蒋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失望,看到了不屑,看到了多年未有的隔阂……他缓缓地放下手,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
    诚然,他了解顾文曦,也明白他外在的热情纯粹兴之所至,挥霍自如,而当那面上的“热”都懒于维持,才真正形成了不可跨越的距离。
    从蒋辰家出来,顾文曦忘记开车,沿着马路走了一小段,心里吃了苍蝇似的不快感始终难以排解。
    如果蒋辰只是单纯地喜欢自己,没那么多龌龊的心思,他顶多觉得尴尬,不会如此愤慨。气愤过后又是伤感,信任了这么多年的人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走到十字路口,绿色的信号灯开始闪烁,他停下了脚步。
    忽闪不停的绿色小人终于定格为红色,这个路口没几辆车,显得冷冷清清。恍惚间他想起了杜云砚,某个冬日清晨,他对喜欢的人说“你的内心只有自己才能掌握”。
    顾文曦突然理解了——那是一份将私欲深深掩埋的温柔与爱意。
    杨云淑上次见到杜云砚是在三年前,那时她母亲刚刚因脑出血大病过一次。母亲是中学语文教师,前来探望的学生不少,而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杜云砚。这个比她小十岁的年轻人,是郑筠退休前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中成绩最好的一个。
    她带着杜云砚来到母亲安葬的墓园,遍布园区的冬青在这个季节仍然郁郁葱葱,装点着行道两侧。
    “我真没想到,你会专程过来,”杨云淑说,“你上一封信寄来的时候,我妈妈已是弥留,没办法给你回信,但是我念给她听了,她很高兴。”
    “那就好,谢谢。”杜云砚的怀中捧着一束纯白色的菊花,拾级而上,“您的父亲好吗?”
    “还好,现在和我们住一起,”杨云淑停顿了一下,“我妈妈去年下半年身体就不行了,其实家里人都有心理准备。她教了一辈子书,活到快七十岁,她自己没什么遗憾,走得也不痛苦,你不要太难过。”
    “嗯,我明白。”
    两人并肩而行,杨云淑偶尔瞥一眼身边的青年,这个学生很难让人看透,似乎再深沉的哀伤都能隐匿于冷然的眉目间,甚至带着一丝宽慰的笑意。
    行至郑筠墓前,她看着他在黑色的石碑前放下花,再站开一些距离,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每次弯腰和起身都间隔许久。
    “对了,”杨云淑叫住他,“我妈生前写过一些字,让我在她走后送人,但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整理,你如果愿意拿回去,过几天我再联系你好吗?”
    “好,谢谢。”
    初中的时候郑筠赏识他、鼓励他,也为他离开S市而惋惜。之后他们保持过十几年的通信,纸笔的沟通让杜云砚更无拘束与代沟之感,从最初聊学业,到后来更多记录乡村生活的琐事,写日记似的给自己的恩师写信,这个过程中他的内心更加宁和。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