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盯着门口，一直到门板完全合上，她实在是没控制住，啧了一下，“这个人真的是。”
    老妇人也看见厉墨了，不过就是笑了笑，“你们认识？”
    唐黎啊了一下，也没想遮着掩着，不过话说的真真假假的，“认识不久，不是很熟。”
    老妇人点头，“小伙子看着人不错。”
    唐黎一愣，没想到老妇人仅仅是一个照面，就给了厉墨个五星好评，这可和老妇人平时高冷的形象不太符。
    老妇人也看出来唐黎眼中的惊讶了，她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我不敢说自己看人十成准，但是也还算是没什么大的偏离，刚才那小伙子，面相上看，人应该不坏。”
    不坏？好吧。
    厉墨虽然干过不少缺德事，但是认真的说，人应该确实是不坏的。
    但是架不住花心啊，这点就很致命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所以对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子来说，那就是坏。
    唐黎勾着嘴角笑了笑，“可能吧，人是好人，不过也展现在不同的方面。”
    老妇人点点头，没较真唐黎这一句话。
    没一会，服务员开门进来了，端着托盘，把她们点的菜端上来。
    唐黎前一次和老妇人一直吃饭，稍微了解了一下她的口味，把觉得她喜欢的，推到她面前。
    老妇人盯着盘子看了看，浅浅的笑了一下。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老妇人问了一下唐黎上班的情况。
    唐黎对这项工作还算是热爱，自然说的都是好的，因为实在是没话题了，她甚至还讲起来自己做学徒之后发生的事情。
    老妇人没评价，只是这么听着，偶尔嗯一下。
    她涵养不错，一举一动都能体现出来。
    两个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点的东西都上齐了，唐黎潜意识里面知道，这次过来的应该不是服务员，所以也就没抬头。
    果然，门口那边传来了厉墨的声音，“我原本还在想一会吃了饭去你家楼下蹲你，结果老天爷厚爱了。”
    唐黎不抬头，只用公筷给老妇人夹了一口菜，“这个尝尝，虽然味道重了一些，可是还不错，少吃一点是可以的，这应该算得上是青城的特色菜。”
    她完全把厉墨当成是空气，厉墨也不生气，只晃悠的过来，自顾自的拉开了椅子坐下，“你还知道青城的特色菜？你才来多久？”
    唐黎抿嘴，原本想要回怼两句回去，结果想了想，憋住了。
    她虽然嘴炮厉害，可是也不想和他打。
    厉墨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老妇人，脸上带着笑意，“您好。”
    这时候挂在脸上的笑，和刚才对着唐黎的笑就不一样了，如今正经的很。
    老妇人顿了顿就点了一下头。
    厉墨把视线重新转到唐黎的脸上，她正在喝汤。
    这个角度看过去，低眉顺眼的，就让人舒服很多，和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有点像。
    她那时候一肚子花花肠子，可是在自己面前，心眼再多也还是要尽力的藏着。
    不像如今这样，十句话有八句话带刺，专门堵他。
    厉墨这么看着唐黎，也不说话，就弄得唐黎有点不太自在。
    她夹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受影响，“怎么，你们那边这么快就吃完了？”
    厉墨向后，靠在椅背上，“他们还在吃，我找借口出来的，你这边应该会先吃完，一会你先走，别被那两个人看见了。”
    那两个人，这称呼就有意思了。
    唐黎瞄了厉墨一下，“怎么，称呼都变了，这是要和齐家要闹掰？”
    厉墨哼笑一下，“不是闹掰，就是收拾一下。”
    唐黎一挑眉，收拾一下？
    这可就有点让人理解不透了。
    厉墨从兜里把烟盒拿出来，也没点燃，就挑了一支出来，在指尖把玩，“说起来，你们之前也有过节。”
    唐黎眉头蹙一下，没说话。
    老妇人在旁边一句话不说，只安静的吃自己的饭。
    厉墨砸吧一下嘴，眼睛就眯了起来，接着说，“三年前，阿黎在家的时候差点被射杀，那狙击手是我大舅派过去的。”
    唐黎记得这个事情，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候那么凶险，而且手段又如此的高科技。
    唐黎没想到是齐家，想来应给是齐云兰那边挑的头。
    虽然意外，可唐黎还是压的住，“那还确实应该收拾一下，这可是违法犯罪的事儿，可惜现在没证据了，有证据的话，齐家估计就和班家差不多的名声了。”
    厉墨嗯一声，没说别的。
    班家现在的名声那是真的臭。
    班淮君先是出轨，和有夫之妇勾搭长达二十多年，而后是过失杀人。
    虽然最后自己也畏罪自杀，可死亡并不能掩盖他所犯下的罪行，还连累的班家那边近期内抬不起头。
    不过唐黎又说，“但是我有点想不通，你收拾他们是为了什么，可别告诉我你是为我姐。”
    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厉墨盯着唐黎看，眼神十分的深邃，声音也很轻，像是带了一点蛊惑，“你觉得呢。”
    唐黎把视线收回来，不想和看厉墨，这样的厉墨，她自认，还是有点扛不住，“随你，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过就是好奇，不知道也没所谓。”
    厉墨不说话了，只看着她，脸上带了隐隐的笑意。
    按理说，厉墨刚才说的事情，其实也挺有违于常理，一般人听见，不说惊讶的嗷嗷叫，也得瞪一瞪眼睛才说的过去。
    可旁边的老妇人是真的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专心的吃自己的饭。
    唐黎想了想，暗自深呼吸一下，为了转移话题一般，转身给老妇人盛了一碗汤，“这家养生汤不错，您尝尝。”
    厉墨的视线从唐黎的脸上一点点的落在她手中的汤碗里。
    他有点想笑，这姑娘从前就爱这道汤，以前来这家，必点这一道。
    人的一些小习惯和爱好，其实才是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
    唐黎不看她，只和老妇人快速的把饭吃了。
    她拿了纸巾擦嘴，然后要按铃叫服务员进来。
    结果厉墨提前开口，“我结过账了，你们吃好了，可以先走。”
    唐黎盯着厉墨看了看，没和他推拒，“那就谢谢二少了。”
    厉墨点点头，先站了起来，他朝着门口走，开门看了一下走廊，估计是先查看一下齐家那边的两个人有没有出来。
    看了两眼后，他回身，把包间门打开，“可以了。”
    老妇人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厉墨旁边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下。
    厉墨表情不变，只挂着礼貌的笑意。
    老妇人快速的把视线收回去，跟着唐黎出去了。
    厉墨从包间出来，站在走廊，看着唐黎和老妇人一起离开，半晌后突然笑了。
    这么站了半分钟左右，身后的包间也打开，出来的是齐逢昌，“阿墨，你怎么出去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走了。”
    厉墨背对着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了，他哦了一下，“在外边抽支烟透透气。”
    说完转身，朝着包间过去，“你们吃好了？”
    哪里能吃好，齐逢波从厉墨离开包间后，几乎是一口未动，他也没胃口，脑子里和心里都是乱糟糟的。
    厉墨进了包间，过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齐逢波已经换了地方，就坐在他对面。
    齐逢波的表情不是特别好，他从今天看见厉墨开始，表情就这样了。
    厉墨一点也不在意，靠在椅背上，“都吃完了？吃完了那就走吧，我付过账了。”
    齐逢昌没有齐逢波能稳得住，直接开口，“阿墨，你说你现在到底是几个意思，你母亲走了，厉家是要和我们齐家对立了？”
    “对立？”厉墨笑起来，“怎么会，二舅想哪里去了，即便没有我妈这一层关系，我们两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随后厉墨哦了一下，“你门是想说齐家公司那边的事情是不是。”
    厉墨语气很轻快，里面依旧带了一些笑意，“大舅二舅，一开始不是你们要求我过来帮忙的么，怎么，现在用完了，想把我踢了？”
    ……
    唐黎先把老妇人送回了酒店，然后给顾朝生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起来，不过不是顾朝生接的，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怯生生的说了句你好。
    唐黎一愣，没问对方是谁，只说，“顾朝生呢？”
    那边赶紧说，“顾总喝多了，现在在……”
    似乎一下子也不太好回答，那边的人稍微有点支支吾吾。
    唐黎直接问，“你们在哪儿？”
    那边马上就报了地址过来，是一家酒店。
    唐黎倒是没想别的，挂了电话打车直接就过去了。
    按照对方给报的房间号，唐黎直接找过去，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一进去就能看见里面站着个女人。
    这个人唐黎见过，上次在顾家公司门口，看见她拿着文件追出来让顾朝生签字。
    顾朝生说是他助理的小徒弟。
    唐黎也没打招呼，朝着里面的房间过去，顾朝生就面朝下趴在床上，明显的喝高了。
    唐黎把包放在一旁，过去单腿支在床上，推顾朝生，“阿生，阿生。”
    顾朝生哼唧了两下，没了别的动静。
    他身上酒味很重，一看就是没少喝。
    那姑娘从外边慢慢的过来，站在房间门口，“今天晚上的饭局，顾总是因为给我挡酒才这样的。”
    这话要是换个女人说出来，可能就变了味了，好似她和顾朝生之间有什么一样。
    可是她怯生生的说出来，唐黎觉得，她应该就只是实话实说。
    唐黎回头看她，“行了，你没事的话，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就行。”
    姑娘揪着衣角，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我跟着本来是想帮忙的。”
    结果也没想到，酒桌上那些人怎么就误会了，以为顾朝生挟带私货，带个小蜜出来溜溜。
    虽然顾朝生一再声明自己有老婆孩子了，可顾家那边一直没动静，外边也没听见顾朝生娶妻生子的传言，那些人也就当做他是随便找的借口。
    开始的时候是开玩笑，这酒桌上，玩笑话总是没个底线和边界，于是就容易让人越说越兴奋。
    说着说着的，不知道谁就来劲了，开始敬酒。
    小助理酒量不好，正常情况下，两杯下肚保证晕头转向，那些人一个个的举杯，她一看就开始哆嗦了。
    顾朝生在旁边也看出来了，小助理怂成这样，也就只能他自己上。
    小助理其实也明白，顾朝生只是不想这场酒局弄砸了，怕她酒后失态抹黑公司，这才转出来帮忙挡酒的。
    所以她更是自责。
    唐黎也看得出来这姑娘眼睛里没别的意思，于是她也就不说太多了，只让姑娘自己打车回去，还叮嘱她路上小心点。
    等着这个小助理离开，唐黎去洗了毛巾，过来给顾朝生擦脸擦手。
    顾朝生这样，她是没办法把他带回家的，今晚看来，也就只能在这边住了。
    唐黎给顾朝生擦完，又给顾家老宅那边打了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今晚让宁兮留宿在那边的事情。
    简宁让她别担心那边，说宁兮在老宅挺好的，每天过去乐乐呵呵，从来没说过要找爸爸妈妈。
    这小没良心的，唐黎没忍住笑了出来，“好，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简宁唉了一下，“都是自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唐黎和简宁又说了两句顾朝生这边的情景，让简宁也别担心，就只是喝多，目前看着没别的问题。
    这些说完，电话也就挂了。
    唐黎转头看了一下顾朝生，这大爷已经睡得呼呼香，不知今夕何夕了。
    唐黎有些无奈，过去把顾朝生姿势摆好，艰难的帮他把衣服脱下来。
    脱裤子的时候，唐黎是咬着牙，半闭着眼完成的。
    弄好后赶紧给他盖了被子。
    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外边小厅里有个小沙发，唐黎想了想，也就去了小沙发上凑合一晚上了。
    顾朝生喝多了，她也怕他半夜不舒服之类，不敢离开。
    唐黎把灯都关了，躺在沙发上，拿了一个毯子盖着，然后把手机拿出来打开。
    本地八卦最近都是厉家的新闻，当然，前段时间班淮君也挤进了排名。
    这些瓜都要烂了，再没有什么嚼头，唐黎只看一下标题就划过去。
    划来划去的，就看见了一条新闻，不起眼，被众多新闻给遮盖住了。
    新闻说的是陆长霜，好像是拍到了陆长霜带着孩子和一个男人一起。
    新闻里贴了照片，男人抱着孩子，陆长霜衣着精致跟在旁边。
    只不过照片太模糊了，五官这些根本看不清。
    唐黎对陆长霜的身形还算清楚，能认出来，这确实是陆长霜。
    身边的男人，也不是厉墨。
    看男人抱着孩子的姿势，可挺熟练的，陆长霜这么公然的带着孩子和别的男人一起，这胆子，可挺大啊。
    估计是大众都不相信照片里面的人是陆长霜，所以不只是评论，连浏览的人都没几个。
    大家只当做无良媒体想要借着厉家这次的事情赚流量博眼球，移花接木瞎逼逼。
    唐黎把新闻关掉，手机放在一旁，一下子还有点睡不着了。
    她还是不太相信陆长霜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陆长霜那个人，虽然没脑子，可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厉家和陆家，可都是要脸面的人。
    陆长霜即便是骄纵，从小应该也学过礼义廉耻。
    ……
    唐黎第二天让酒店送餐到房间来，然后先去洗漱。
    等着她洗好了从卫生间出来，顾朝生已经顶着凌乱的头发坐在了床上。
    他还有点蒙，表情或多或少带了一些惊恐。
    唐黎笑了，“怎么，怕自己被人睡了？”
    转头看见唐黎，顾朝生又是一愣，“阿黎？”
    唐黎嗯一下，过来把顾朝生挂起来的衣服扔在床上，“你昨天喝多了，你的小助理把你送到这边来，然后我来了。”
    顾朝生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么，可吓死我了。”
    唐黎呵呵一下，“害怕什么，出了事儿，吃亏的也不是你。”
    顾朝生一瞪眼睛，掀开被子，“怎么就不是我，我为你守身如玉的，怎么能让别的人夺了我的身子。”
    他下身只着内裤，这么掀开被子，吓得唐黎赶紧转身看向别的地方，“我昨天都告诉你少喝点，你偏生要和我对着干，平时不叮嘱你都好好的，难得想关心你一下，你还来劲了。”
    顾朝生大咧咧的把衣服穿上，“昨天那是意外情况，你是没看见酒桌上那帮瘪犊子，不喝倒他们，指不定这群王八蛋出去怎么说。”
    唐黎嗯一下，“下次注意吧，即便是为了生意，也不能这么不要命。”
    等着一会，听见顾朝生朝着卫生间去的声音，唐黎这才缓了一口气。
    她出去，把沙发上的毛毯收拾好，那边客房服务就过来送餐了。
    唐黎去开门，把东西拎进来摆好，那边的顾朝生正好出来。
    他盯着唐黎忙活的身影看，想了想就过去，从后面把她抱住，“你说等厉家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就会接受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处理好啊。”
    唐黎站在原地没动，缓了一下才说，“厉致诚很难对付的，再等等。”
    顾朝生抿嘴半天，也没说出来下面的话。
    他有点怕，再等等，他很可能会连她都守不住了。
    唐黎和顾朝生在酒店里吃了早饭，然后一起出门，顾朝生车子没停在这边，不过好在也不远，昨天小助理就近开的房。
    顾朝生要去取车，然后送唐黎上班。
    唐黎站在酒店的门口等他，结果顾朝生走了没多久，旁边一辆车缓缓地停在了唐黎身旁。
    车窗降下来，露出里面那人冷漠的眉眼。
    唐黎瞄了一眼，然后把视线挪开，不过主动开口打招呼了，“好巧啊，厉二少。”
    厉墨表情不是特别好，盯着唐黎看的很认真，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圈，然后落在她身后的酒店。
    他抿嘴，看来她昨晚是在这边过夜的，衣服都没换。
    厉墨本来想关上车窗，一脚油门离开，结果还是没忍住，“有家不回，出来找刺激？看来你和顾朝生的感情还真的好。”
    唐黎勾着嘴角，斜着眼睛看他，“你不知道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么，偶尔还是要弄个小浪漫的。”
    “小浪漫。”厉墨重复了一下，冷笑一声，“顾朝生会的花样可挺多的。”
    唐黎点头，“是啊，这样才能保持新鲜感，厉二少可以和陆小姐试试。”
    厉墨看着唐黎，半晌后嗯一下，“说的也是，你这个提议，我还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唐黎点点头，不说话了，也没什么想说的。
    那边顾朝生过了一会把车子开过来，看见厉墨的车子在这边，顾朝生一愣，接着赶紧降下车窗对着唐黎喊，“嘉嘉，这边。”
    唐黎哦了一下，最后看了厉墨一眼，然后小跑的去了顾朝生车子旁。
    厉墨从后视镜里面能看见唐黎上了顾朝生的车，车玻璃稍微有点反光，但是也能看得清楚唐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和顾朝生说话。
    厉墨的表情冷着，眼神更冷。
    顾朝生也没和厉墨打招呼，直接把车子开走了。
    厉墨没跟上，而是还停在原地，他先拿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下，缓缓的吐出烟气。
    一支烟抽到一半，他才转头看了一下酒店的招牌，眼睛眯了起来。
    小浪漫……
    去他妈的小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