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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断壁残垣,犹有余温,几处花木还燃着未烬的火苗,黑烟弥漫,火星翩飞,黄符舞蹈,在深夜的衬托下,像极了一场瑰丽的噩梦。
她挣脱小白的手,独自走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脑海里回荡起童年的笑音。那时,双亲犹在,纵使前路举步维艰,一家三口依旧其乐融融。
她来到园子,轻轻抚摸那被烈火焚烧过的桃树,她记得,这棵树是她十岁那年,和父母一起种下的,每天清晨,他们一起在树下焚香,研究更好的香方。不知不觉,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她原还想,等今年结了果,取来入香,一定别有风味,未料到,一夕之间,枝秃叶落,仅剩一人多高的枯木桩。
沈烟无视手上沾染的灰烬,移步换景,每一处废墟,在她眼里,都是曾经的风景,她记得父母是怎样辛勤劳作,一点一滴筑起这里的一砖一瓦,她深知,哪怕只是一草一木,都是一家人心血的浇灌。
无论创造再辛苦,毁灭只需简单地付之一炬,作坊里,父亲忙碌的身影,厅堂里,父母对自己的谆谆教诲,香铺里,母亲与客人交道的笑貌,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
曾经,只要至亲尚在,哪怕受尽污蔑,被视为异类,她也有活下去的勇气。后来,双亲离世,她独立支撑起暗香馆,但是没关系,只要这里还在,她的念想就在,她会记得回忆的美好,尝试忘记儿时的创伤,带着父母的殷切期盼,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可是现在,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倒地的招牌,被碎成两半,上书的“暗香馆”三字,在烈火的炙烤中,变得焦黑难辨,断裂的边缘处,未熄的火苗尚在奄奄一息地燃烧着。
沈烟半跪在地,伸手便要触碰,紧跟在后的小白见状,忙施法灭去那道残火,她内心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唯有默默陪伴,悄然守候。
沈烟拍去招牌上的尘埃灰烬,拿袖子缓缓擦拭那三个金字,她记得,这块招牌,更变了三次,一开始只是拿墨汁简单地书写而已,后来攒了些银两,才找匠人来刻的字,再后来,日子好了,这才上漆描字。
对他人来说,这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招牌,但在她心底,却是她坚持下去信念。当她发现无论怎么擦都无济于事时,她咬紧下唇,越发用力地擦拭,直到袖口扯裂,掌心磨出了血,她仍是不停手地擦!擦!擦!
泪,无声滑落,尚不自知。
小白心一慌,忙上前捉住她的皓腕,柔声斥道:“娘子,你这是干什么?住手,快住手!”
沈烟不加理会,伸出另一只手愈加拼命地擦拭,小白捉住她两只手,招来她的厉喝:“放手,你给我放手!”
小白牢牢禁锢住她的双手:“娘子,别这样,你只是想让这里恢复原貌,我可以帮你的,你看!”
小白袍袖一拂,废墟受到召唤般,片片扬起,顷刻便叠盖出一个,同原先一模一样的暗香馆,地上的招牌合二为一,飞回原处,崭新如初。
“娘子,你看,这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小白欣喜地对她笑道,他握住她的双肩,抬指抹去她的泪,企图将这份伪装出的愉悦,感染予她。
沈烟慢慢走进香铺,伸手擦过柜台,抚过货架,她绕过画屏,掀起门帘,来到前院,穿过厅堂,步入后院,走进作坊,一切还是旧时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42章 第042章 你还有我!
沈烟环视片刻,突然对小白道:“把法力收回去。”
“娘子,怎么啦?有哪里不对吗?”小白急声问道。
沈烟麻木的脸上,忽地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她颓然四顾,幽幽说道:“变幻出这一切有什么用?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已然消失的,终归是消失了,难道自欺欺人,就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怜吗?”
“娘子,我……”小白话刚起头,便被沈烟伸指一挡,制止他说下去:“你没有做错,你只是想哄我高兴而已,可我不需要这种安慰,把法力收回,我想离开了。”再多呆一刻,或许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疯狂。
她说完,疲惫地垮下脸,面上再无表情,只是茫然地往前走。小白一挥衣袖,幻象变回现实,暗香馆又成了一片废墟。
沈烟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她走出这片焦土,漫步在凄冷的长街上,青石板的路面坑洼不平,几次绊倒,皆让随身在侧的小白及时扶住,然后,她挣开他的搀扶,又继续往前走,似是无知无觉,没有目的,也无需目的。
天地虽大,却没有方寸之地,可供她容身。相似的命运,一再重复,无论儿时,抑或现在,那在火海丧生的亲人,那在火中化为乌有的家园,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的不祥。她克死了至亲,遭遇丧亲之痛,而今无家可归,都是命定使然,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出生,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她真的是多余的吗?
不知不觉,来到城郊,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但她又何须看清?若是永远都不必睁眼去看,是否也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