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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臭乞丐,你还敢瞪我,看我不打死你!”摊贩大声嚷嚷着便抄起了身旁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可他正欲抬手之际却忽地被一道雪衣身影扼住了手腕。
“不过是摔了些小劳什子,也没有损毁,何至如此咄咄逼人。”说话之人声如甘泉,雪衣墨发龙章凤姿,“即便有损毁,你一律点算清了,我替他赔你便是。”
摊贩看清来人的打扮,立马换了副恭恭敬敬的嘴脸,“仙……仙人。”
“没事吧,小兄弟?”那人轻轻拍了拍谢展宁身上的尘土,问道:“你还好吗?”
这声音极为耳熟,谢展宁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身影正是他苦苦追寻了一年之久的顾离尘,忽的,谢展宁吼中爆发出一阵酸楚哽咽,嘶哑着声音,开口道:“师……”可他刚欲开口,顾离尘却转头与摊贩清点了起来。
“小兄弟,这钱你拿着,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剩下的再买些衣物和吃食。”顾离尘分明笑的那样好看,可谢展宁的胸口却像是被锋利的刀刃豁开了道血口一般生疼。
他……不记得我了。
顾离尘见小乞儿呆呆的愣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反应,便把钱赛到了他手中,“小兄弟,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走?不!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走!!!
“我,我想进千岩宗!”谢展宁猛地上前一把拉住了顾离尘,高声道:“我想进千岩宗修行,我不想再受人欺负了!”
谢展宁如何再也不能放手,定是如今这幅模样太过肮脏邋遢,顾离尘才一时没认出自己,只要进了千岩宗,只要进了千岩宗就一定有机会让顾离尘记起他来,一定。
顾离尘严肃道:“……可千岩宗收徒向来是需要重重考核的,并非我一句话就能做得了主。”
谢展宁哪里听得见这些,他紧拽着顾离尘的衣袖死活也不放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顾离尘见这小乞儿虽衣衫褴褛看不清样貌,但眼底却充斥着非常人能及的执着与坚定,半晌开口道:“收徒暂且不论,我那和光院倒是缺一个打杂的,如此入我千岩宗,你可愿意?”
谢展宁点头如捣蒜,“愿意!我愿意!”
他愿意!只要能让他待在顾离尘身边,他什么都愿意!
谢展宁随顾离尘回千岩宗的路上,一直没敢松开拽着顾离尘衣袖的手,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顾离尘就又会离他而去一般。
“这儿就是半烟谷了……”顾离尘话音未落,余光便瞥见了谢展宁那双长满血疮惨不忍睹的脚,他皱了皱眉,问道:“你的脚,怎么会这样?”
谢展宁忽的眼眶一热,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只见他低着头,喃喃道:“我,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走了很久,很久……”
顾离尘还是皱着眉,眼中是不解的神情,“你就这样光着脚走吗?”
“……”谢展宁没有回话,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顾离尘轻轻叹出一口气来,不忍道:“进千岩宗尚有一段路程,我看,还是我背你吧。”
谢展宁猛地松开拽着顾离尘衣袖的手来,连连摇头道:“不,我,我太脏了。”
顾离尘雪白的衣袖早就被谢展宁的一双黑手摸得乌漆漆的了,可顾离尘并不甚在意,反倒是背对着谢展宁蹲下了身,“上来吧。”
见谢展宁半晌也没有动静,顾离尘便稍稍抬了抬嗓子,故作严肃道:“让你上来就上来!”
还没等谢展宁反应过来,顾离尘就已伸手将他背到了背上。
将谢展宁背到背上的那一刻,顾离尘就觉得这小乞儿未免太过轻飘了些,身上的衣服也是褴褛不堪,那双血肉模糊的脚更是让人触目惊心,这个小乞儿为何不惜把自己弄成这样模样也要只身走到甜水镇来呢。
顾离尘问道:“小兄弟,你是从哪儿来的?”
“……苗疆。”谢展宁声音极弱,忍着喉中的抽噎。
顾离尘眼皮一跳,道:“苗疆……那你为何来甜水镇呢?”
谢展宁缓缓道:“我是来寻人的。”
顾离尘问道:“寻人?寻什么人?”
“……师父……”谢展宁的声音已然哽咽,话不成句。
顾离尘越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口气,谢展宁便越是觉得委屈,明明是你要收我为徒,明明是你说好一定会来接我,如今,你怎么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想着想着谢展宁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如断线珍珠一般漱漱落在顾离尘的背上,打湿一片雪白的衣襟。
顾离尘忽觉背上一凉,身后之人也止不住的抽噎颤抖着,忙问道:“怎么了?小兄弟,你怎么哭了?”
谢展宁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不住唤道:“师父,师父,师父……”
顾离尘一下便乱了手脚,连连道:“哎,你别哭啊,你师父是谁,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寻到他。”
身后谢展宁越哭越凶,不住抽噎颤抖着,“师父,是我,是我啊,小崽崽,你不记得了吗……”
其实谢展宁并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他便是个暗吟不言隐忍不发的性子,如这般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也仅仅是第二回,而头一次,是六岁那年父母双双死在他面前的时候。
顾离尘眉头紧蹙,兀自思索起来,“苗疆,小崽崽……”对啊,对啊,苗疆,一年前他是在那儿一时兴起收了个徒弟的,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