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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孤臣

      (1)  孤臣
    谢玄遇站在囚室里,看着萧婵。但她看不见他。
    滴答,滴答。是某种液体从她两腿间流下的声音。她像朵正在腐烂的花,因为残破、因为不在乎自己的残破,反倒有惊人的艳丽。
    囚室里听得见两人的呼吸。良久,他才挪步,取来清水和干净手巾,闭上眼,沾了温水的手巾碰到了她。她下意识惊颤了一下,向后一缩。他眉头紧皱,用手轻轻搭上她脉搏。
    温热的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她模模糊糊地想,面前人诊脉的手法熟练,大约是萧寂怕她死了,叫来了太医。
    她顺从地让他擦拭,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握着她像握着什么易碎的瓷器。他仔细地为她擦汗,从脖颈,到双臂,到胸口,每一寸都有泛红的痕迹。催情药的效果没那么容易褪,她双颊仍然滚烫。
    最后是双腿之间。他握着她的小腿一点点分开,浊白的液体就一股股地流下来。她感觉那握她的手明显紧了紧。
    他跪下为她擦洗。温水换了几盆,才彻底清理干净。她手腕与脚腕上都有金链锁着,此刻已经磨出了红痕。她感觉到那手在触到锁链时,停顿了很久。
    “太医,莫要做多余之事。”她终于有力气开口。这太医想必是个良善之人,她已经很感激。他要是被卷进这场祸事,反倒殃及无辜。
    咔嚓。是锁链被斩断的声音。接着她身上一暖,一件大麾将她围住,又有人将她抱起。牢门大开,牢室里四下寂静无人,看守竟不知为何都在此时失踪。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抱着走出了牢门。她筋疲力尽,只觉得那胸膛无比安稳,竟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此时已是深夜,大牢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里面坐着的居然是原本已经入狱的元载。
    他看见萧婵的样子,神色顿时一变,伸手就要从谢玄遇手中接人。然而谢玄遇却没有松手。
    谢玄遇看她的眼神,元载再熟悉不过。瞬刹间,元载明白了很多事。
    “谢大人,长公主是在下的发妻。在下不会再让她陷于险境。”元载与他微妙地僵持着。
    谢玄遇听见了发妻二字,眉毛微妙地动了动。接着他当着元载的面,低下头,挑衅似地吻了吻萧婵的前额。
    “叁军已得令了么。”谢玄遇终于松手,元载一把接过她,用眼神示意给谢玄遇自己腰间的虎符:
    “叁军已就绪。长公主门下食客叁千,有死士十二。公主遣散我等时已布妥这局棋,今夜,就是我等报答长公主之时。”元载抱着她钻进车中,谢玄遇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她,直到她重新隐于黑暗。
    “萧寂出狱后极为疲累,已移驾太初宫歇息。”谢玄遇的声音冰冷低沉。“子时动手。”
    马车静默启程。车帘完全放下的那一刻,元载在车中自言自语般抛下一句话:
    “谢大人,长公主她生性纯善,若是让大人有所误会,望大人…莫要当真。还有……依大人此前的吩咐,若是公主问起即说,今夜救公主出狱的并非是大人您,而是一无名死士。”
    马车驶进黑暗深处。谢玄遇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转身。
    他手里还紧握着那件萧寂扔给他的、萧婵的里衣。方才,他耳畔一直回荡着她受审时的话。
    “谢大人他,是个清清白白的人。”
    (2)  险途
    史册上记载的萧梁第二次宫变,发生在这一夜。
    此夜,梁帝萧寂被蛰伏多年的长公主萧婵逼宫,叁军哗变,兵临太初宫,帝王被迫禅位于其妹,被萧婵幽禁于先皇寝殿。
    据野史记载,那夜萧寂在睡梦中被兵戈声吵醒,开了寝宫门看见萧婵时,先是大笑,继而长叹一声,亲自除去了头上的玉冠,赤足走进雪地,任由兵士押送至北宫。
    大雪中,两人擦肩而过。雪花落在他与她肩上,萧寂像是有预感一般,诀别似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阿婵,我是真心想让你做皇后。”
    史册记载,长公主仅回以寥寥几字:
    “君王之侧,从无真心。”
    次日,长公主萧婵登基为帝,改元纯庆,大赦天下。又封旧日公主府十二门客为上卿,列爵封侯,荣宠超于旁人。其中以元载为最,因当日甘愿入狱受刑,配合其余门客策反京城守军争取时机,居功至伟,官拜上将军、护国公。
    萧婵既然登基为帝,之前与元载的夫妻关系也下旨作废。然而朝廷上下都知道护国公与女帝的前尘旧事。女帝有召上将军时,元载就堂而皇之地进内帷面见女皇,比从前还要自在。
    只是史书未曾记载的,是宫变那夜,还有一支大军侯在城外深山中,却在接到一道密令后悄然撤去。
    那道密令来自长安某处再寻常不过的巷陌,门前挂着一块简朴的木牌,写着谢玄遇的官职与姓字。
    小院内灯火昏暗,黑袍老者与白衣公子在灯下对坐弈棋。
    “家主,今夜不出兵,就是将江山拱手让于萧氏。那个女子……就是让公子迟疑之人么?萧梁长公主,萧婵。”
    白衣公子长眉舒展,平常收敛的雍容气度不掩饰地显露出来,比黑袍老者更深不可测。
    他捻着手中的白玉棋子,迟迟不落。灯火摇曳,远处传来几声鸟啼。
    啪。棋子落下,大局已定。
    “此番撤兵,是谢某的考量。萧氏有天下数载,江左谢氏羽翼未丰,若在此时仓促起兵夺取长安,恐难镇服其余士族。不如……与长公主结盟,徐徐图之。”他终于开口,眼睛只盯着棋盘。
    “可如此一来,谢氏数年苦心经营之局被破,众人恐要对家主有微词。”黑袍老者的脸在灯下若隐若现。
    “那在下只好……回江左,负荆请罪。”
    他笑得坦荡,看着黑袍老者的眼神也坦荡:
    “那女子,确是谢某爱慕之人。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罢了。阁主大人,若是念在你我旧情,就替在下暂为隐瞒。作为赔罪,谢某明日即启程回江左,交出堂主之权,依族规受罚。”
    那夜之后,长安城西某处宅院突然起火,经查乃刑部主事谢玄遇的宅院。院内有焦尸一躯。萧婵密诏遍搜谢玄遇长安无果,遂罢。
    野史记载,一年后,女皇出巡九州,在江左谢氏曾经的地盘落脚时,遇见一个道士,姓谢,名知恩。女皇喜之,当即带回宫中。
    萧婵野史听多了,并不以为意。但她高兴倒是真的,她相信那街上捡的小白脸有十成把握就是当年宫变当夜失踪的谢玄遇。一年未见他瘦了一些,在皇家道观中偶遇她时匆忙躲闪,大约是怕她记恨着当年他不承自己的情。
    但明明他的相貌与身材根本不是在人群中能藏住的类型。萧婵叹息。这次当了皇帝,不能再让他跑了。
    (正剧分割线)
    下章阿婵要把状元郎带回去吃干抹净了!
    谢玄遇:我是被迫…咳,我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