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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还有很长的时间成长为余漾喜欢的模样,她也很多的机会去弄清余漾的想法,能够倚赖人生中的各种选择把余漾留在自己的身边。
人生的岔路太多,她可以择一条最近的路站至余漾身旁。
卞梨沉寂着眉眼,金色的长发将她烘托得格外柔软且温暖,像是冬日里冉冉升起的暖阳,纵然置身在一片黑暗中,她也是其中最耀眼夺目的存在就连坐在钢琴后的余漾也忍不住频频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改编成为钢琴版的《水星》,其中蕴含着的情感也像流水般的温和内敛,泛着淡淡的忧伤,却又轻轻撩动着人的心口。
乐声悠扬,室外的月色也静静地淌动着。卞梨咬了口舌尖,疼感在大脑皮层中迸发,她从藤蔓束缚下的情绪中抽离出,收音完美。
底下学生们安静了一瞬,鼓掌格外热烈。
当初不被看好的同性片《热带鱼》,在现今这个前进了许多的年代里已然成为了经典。
那是一部极文艺的片子,光影变化标志着两位女主角之间流动升华的暧昧,同性之间的情感既禁忌刺激,同样的,在学生时代里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青涩和悸动。
——仅仅一个克制的吻就叫让见者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心同样抽搐泛疼。
影片已是经典,三分钟的情欲戏虽然占足话题度,但人们也更愿意将目光放在剪辑和演员的演技上。
尽管影片在国外拿了奖,可惜当时却在国内下架,甚至成为禁片,以致缺了不少讨论度。
直至今天,才被不少影评人反复拿出来评价,他们已从其中窥见了余漾的天赋——
歇斯底里的台词和狰狞的表情无损她的半分美丽,那种破碎的、脆弱的美感让观众由内心生出一种近似呵护的欲望。并非科班出生的她仿佛天生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迟蕾虽然是她荧幕上的第一个角色,却成就了一个经典。
但很可惜,路被她越走越窄,现在的余漾身上完全失去了迟蕾眼中的潇洒意气和锐气。
“一个磨平了锐角的迟蕾,圆滑的迟蕾,让我觉得可惜。”有人这样说。
人人叹惋,却又人人恨不能来踩上一脚。
……
谢幕了。
余漾做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诧的举动,她从钢琴后走出,行至角落的黑暗中,牵过了卞梨的手。
——她依旧有和世界抗争的勇气。
台下男生们的欢呼变得意外响亮,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余漾不是要告白。她说:“《热带鱼》上映后反响热烈,我却始终对一幕情景抱有深切遗憾。而今我重归高中校园,非常渴望补缺那幕未能拍摄的遗憾。”
温蕊站在台下,笑得慈祥和蔼。余漾,一直都是她眼中那个任性的、长不大的孩子,从未变过。
电影中,迟蕾和丰蔻高三那年,和现在一样,在学校不大的舞台上进行了一次演出。
谢幕后,两人跳下高台,手拉手从无数学生的簇拥中穿行过,花费三分半时间跑经数幢教学楼,喘着粗气站在大操场的中央,相视而笑。
她们在瓢泼大雨中接吻,耳畔是擂鼓似的心跳声。
当时电影没能成功拍摄这一幕的原因,据影评员猜测:一是请不到这么多的学生群演;二是上面不给批场地,因为有损学校风评。
余漾脱掉高跟鞋,扯起裙摆,拉过卞梨的手从台上跃下。这似乎和多年前的迟蕾重叠了,只是心情大不相同。
当时是带着点苦痛的酸涩,现在全然是洒脱的愉悦。余漾笑得眉眼张扬。
学生们也都沸腾了,甚至招呼起双臂,过调的口哨音和激烈的呐喊声在整个体育馆上方盘旋着,但在余漾牵着卞梨跑来时,大家纷纷让出一条道,足以容纳两人通过。
外面当然没有下雨,月色清新明朗,余漾在踏出馆外时便停下了步伐,她喘了口气,笑得恣意。
身旁的少女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死死地抱紧一件橙黄色的救生衣。
卞梨的眼睛被月色照得澄净,“余漾。”心底陡然升起的无措几乎令她生出了一种濒亡的溺弊感。
——这份感情,站在感情天平另一端的余漾,竟都让她产生了一些抓不住的虚幻错觉。
“这样,你会开心吗?”卞梨的声音很轻,句子无有依附,被风吹得破碎。
余漾笑,长发被夜风拂乱,一般的侧脸浸没在黑暗之中,“我又不是迟蕾,我现在要比以前所有的时候都要觉得快乐。很久没有尝试做过这样有勇气的事了。”
“谢谢你,卞梨。”余漾侧过脸,望着少女的眼眸,很认真地道。
卞梨揉了揉金色长发,那样灿烂的颜色在浓夜里也不显得低迷,依旧明晃晃地照亮着余漾的心房。
“我也不是丰蔻。”她说。
“当然,你不是。”余漾道,又接了一句,“你同样也不是迟蕾啊。”
——所以我们的故事会比她们更好。我们的故事尚有无数种可能和空白任由我们填写、涂抹。
隔天,也就是晚会结束的第二天,学校的论坛猛地刮起了轩然大波。
一则标题为《卞梨同性恋》的帖子回帖无数,挂在论坛版头九小时有余。半夜一点一直到上午十点——直到贺菲菲看见帖子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