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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翻了个白?眼,动身出了门。只是隆冬时节想找个买新鲜莲子的地方,属实不易。
原先送货的人家手里也?不够,春红只能一路往城里寻去,临到肖家铺附近才算是找到了一家体面的门脸。买了一兜子装好,紧赶慢赶往回跑,生怕赶不上趟,大冷天的急出一身汗来。
可等回到廖府一看,好家伙,火已经烧起来了。
“那么?大的火,早就把房顶子都压塌了。”春红哑声说,一脸心有余悸,“院子外面被人围得满满的,全是拿着枪的兵。呼来喝去说的不知是些什么?鸟语,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眼见?救人无望,春红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围着宅子打转。那场火直到下午才被扑灭,一地烧焦的砖瓦与骨头,里面一片死寂,再没有人声了。
春红三代?家奴,廖宅便是唯一的庇护所。眼下家园被毁,伤心之余,她根本?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失魂落魄的徘徊。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她突然发觉不能再呆下去了——满街都是新冒出来的巡捕,听说是因为火里烧死了一个尊贵的日本?人,于是租界那些洋老板们不干了,非要抓住一切有干系的同谋不可。
人人闻风丧胆,生怕和廖家扯上关系,连街上的门脸都不开了。
若是被逮到牢里,就是死——春红就算再没什么?见?识,这道理还是懂。须得马上离开天津才成,可是普天之下,又?能去哪里呢?
在她匮乏的想象力?里,九州版图是混沌的一团,漠河在何处都不清楚。而?唯一一次离开天津,还是随着二爷走的。
想来想去,目的地终于有了。
既然天津已经无法落脚,再去一次上海便是了。
离开廖宅前,春红身上是穿戴着些零散的首饰的。她卖了耳朵上的银坠子,换了些上路的盘缠。一路南下,一路打短工,时不时再典当?两件饰物。
如此辛苦熬过两个月,总算是到上海。正在她要把最后一只岫玉镯子也?当?出去之际,就在此处遇到了姜素莹。
这不是巧了么?。
“姜姑娘,真没想到能再见?到您。”春红眼睛里蓄满泪水,几乎要哭出声。
漫长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姜素莹静了良久,轻声道:“你能活下来就好,我看报纸上说……”
春红一听这话,急忙拭干了眼泪:“对了,您刚才也?说,是看了新闻报道才知道出事的罢。那报纸我也?听说了——上面写到二爷死有余辜,可明明不是的!”
姜素莹不知道内情,纳罕的问了一句:“为何这么?说?
春红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于是从四叔造访、一直讲到那桩逼二爷入伙的不堪阴谋。故事情节虽然零碎,但?穿在一起,逻辑上充分自洽,很说得通。
“二爷杀了很坏的日本?人,又?杀了家里的叛徒,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春红说完,一双圆眼睛望向姜素莹,像是等着她替二爷伸冤似的。
姜素莹沉默了。
春红的描述扣上了她一直没有想通的一环,也?意外解释了廖海平为何会放她走:既然是要杀坏人,那不相?干的人便不应该被牵扯其中。哪怕姜素莹是他的新婚妻子,也?不成。
二爷心里有杆秤,一头称着陈腐的规矩,一头称着正义与道德。
这样的廖海平让姜素莹感到陌生,但?仔细想想,他本?就是如此的。就好像拔枪射穿廖五腿的是他,逼着她做生意的也?是他。向张怀谨肆无忌惮报夺妻之恨的是他,和叛徒同归于尽的也?是他。
他活在旧时代?里,却?又?渴望新生,本?就是个矛盾的人物。只是姜素莹太过恐惧对方,从没有试图理解过而?已。
那个经久不息的梦魇又?翻腾起来,一点?一点?,吞噬了周遭的空气。
咖啡馆里人声嘈杂,落在姜素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觉得手里有点?冷,握住咖啡杯,端起来啜饮了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往淌,并不能温暖很多。
兴许是二爷那场早有预料的牺牲,让姜素莹产生了新的感悟。也?可能是死亡本?身就太沉重,会冲淡一切愤怒,压平一些纠葛。
姜素莹依旧是恨他的,但?眼下被沉重的气氛裹挟着,心里往下坠,却?又?好像变得透彻。
——这世道未免太不公。无论是对她而?言,还是对廖海平来说。说到底,都是苦海中挣扎的人罢了。
只不过如今再探讨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姜姑娘?”春红唤她,言语里有探寻的意味。
姜素莹回过神,把杯子放在桌上。她沉吟片刻,没有接着春红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问道:“你现?在有住处么??靠什么?生活?”
春红顿了下,解释起来:“来上海的路上,我遇到了几个老乡。为了省钱,大家一起在大杂院里挤着。姜姑娘呢?”
“我在一处大学校里做起代?课教师,公寓就在四站地外头。”
春红一拍手:“那敢情好,我们离得并不算远。眼下我也?没有旁的事情做,要是姑娘不嫌弃,我去伺候你吧!”
姜素莹拒绝了。她当?初急于落脚,营生找的仓促,薪水算不上特别优渥,自觉是支付不起春红的工资的。更何况自力?更生惯了,她不再需要一个佣人了。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春红再受穷。
思前想后,姜素莹倒是有了主意:“学校食堂应该需要员工,我记得你是会做饭的。你若是有心,我可以?向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