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若说刚才刚刚来到的王凌云还有一丝希望，一丝生机的话，现在，他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也是彻底的不想活了！
    他喃喃道：“我死后，我要去向爷爷请罪，这些错误……我都要说出来，一一汇报出来……我……我是罪人……”
    “给我看！”
    “让我看！”
    李成龙看王凌云老爷子已至神智狂乱之境，万二分的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发生不测，纵然有回天水在手，也要回天乏术，但李成龙是什么人，头脑转数之快，当世罕有其匹。
    只得脑筋一转，已生出以毒攻毒，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决断，当下冷哼了一声道：“你喊什么？这不都是你的后代做的事情？这宗宗件件不都是你的子孙干出来的好事儿？你怎么能这么如此理直气壮的吼我？命令我？”
    “若是将一应卷宗证据证物都拿出来，这间别墅都放不下！你一个人看得过来么？看一个月，一年，亦或者是余生？”
    李成龙冷笑道。
    这话说得极为不好听，但却令王凌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也平静了下来，满脸都是羞惭，都是惭愧。
    他苍老的身子簌簌颤抖，突然整个人蜷缩起来，蜷缩在沙发上，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哭泣，一滴滴泪水，从他手指缝里漏出来，滴落在惊鸿剑上。
    惊鸿剑仍旧毫无反应，似乎也已经是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出来：“王凌云！你想怎么样？！”
    这熟悉的声音，让王凌云突然间浑身悚然颤抖一下，本能的呼的一下子站起来，跟着又来了一个立正：“左爷爷……”
    左长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看好你爷爷的惊鸿剑！就算是想要死，也要看着你一手创造的罪恶家族被铲除之后！”
    “这个毒瘤还存在人世间，你就想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你看看你手中的惊鸿剑，好好想想战神的名誉该当如何恢复？！”
    左长路喝道：“你缔造的王家，从来都不是战神家族！这一层的因果关系，你不明白吗？！你爷爷想要庇护一生的就只有你一人！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王家的人！你只是你爷爷的孙子！你清楚吗？”
    “一大把岁数的人，哭哭啼啼，你不嫌丢人，我还看得碍眼呢！”
    左长路怒声道：“现在我和你左奶奶回不去，你在上京看着你小叔点，别让我俩操更多的心，做不做得到！？”
    第1232章 没有无辜者
    一顿雷霆训斥之后，王凌云终于满脸羞惭之色的平静下来，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随着电话挂断了，王凌云也开始主动找药吃，稳定心神，平复状态，运气养息，他现在再不想死了，相反，他迫切的想要活下去，至少要活到重见左爷爷左奶奶的那一日。
    左小多说有把握能够让他活下去，自非虚言，王凌云寿元枯竭，寿数更亏，身体已形残败，非是任何灵丹妙药可以调养过来，但这一节对于左小多而言，却非难事。
    左小多手头有万老赠予的无量生机，超巨量的生命元气，他只要不想让某个人死，只要供给给目标之人足够量的命元，对方就算想死都死不了的。
    至于身体残败……更简单，不是还有补天石么，那可是连天王级数强者，受了重创，都能顷刻复原的疗复身体圣物，救治一个风烛残年之人，牛刀小试尔！
    左小多先用补天石给王凌云贴了一下，令到其肉身可以承载命元的入驻，这才用用神识空间中的生灵之气，给他稳固了一下生命力，又用三分之一地月桂蜜给他加固了一下神魂。
    倒不是左小多不想给得更多。
    而是王凌云就只能承受这么多了。
    王凌云的寿元即将去到尽头，才是最大的问题，一旦寿元彻底枯竭，人命自然去到尽头，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药石无灵。
    左小多叹口气：“你这是……年轻的时候，曾经透支生命潜力，提升过修为？而且不止一次？”
    王凌云顿时大表惊奇：“小叔真是神眼如炬！”
    左小多叹口气：“再之后，你发现天年将尽，又以元功修为逆天反哺过生命力，强续寿数？”
    王凌云这下子却是彻底的愣住了。
    若是说透支生命潜力这事儿左爷爷他们是知道的，也正是被痛骂一番之后，自己才不敢那么做了。
    因为自己初初的梦想，乃是不顾一切，不惜代价的冲击更高修境，继承爷爷的遗志伴随着惊鸿剑再上战场，希冀战神威名不坠。
    但事实是分外残酷的，自己纵然心志坚如磐石，本身却委实没有那般可堪造就的天赋资质，不甘心如王凌云，私底下透支了好多次，一路晋升，不逊于当时任何一位英才。
    但到了后来，自己的真实底细被御座发现，狠狠训斥之后，勒令让他回家，再不许踏足战场。
    亦是因此，才有了王氏家族。
    但是自己上次散元功，凝命魂，强延寿数，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左小多又是怎么知道？
    “你这两次整的……前者涸泽而渔的消耗自身底蕴，后者却更令到本就已形残败的肉身，愈发不堪，虽然可以苟延残喘，却元功不复，修境不存，更令身体虚不受补，纵然再得逆天圣药，不世灵丹，也无福消受。”
    左小多表示了由衷的叹息。
    就算是他用尽手段给王凌云治疗，但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多也就维持一年的残命，再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了，而这个寿数，正是王凌云逆散元功，强延寿数的上限。
    王凌云反而笑了：“无妨，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得到小叔你的援手，留给我的时间足够了，一定可以见到爷爷奶奶。”
    他轻轻叹息，道：“当初我媳妇还健康，我却已经到了天年之刻，百般无计之下，不得已逆散元功，将毕生元功散去九成，逆天回补命魂，弥足到了御神命数，多了五千年寿元。”
    “本想要与媳妇厮守剩下的岁月，但却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几十年，爱妻就突然身死，从此阴阳两隔……哎……”
    他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怔怔的出神。
    王凌云的媳妇为什么能死，他并没有说下去。
    但是左小多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一个相当说来话长的故事……
    “小叔，爷爷说让我看着您……但我这……希望您不要生气，不要嫌我唠叨……”
    王凌云很有几分赔小心的道：“另外，王家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也要理一理看一看，确认一下状况。”
    说起家族，终于还是一声长叹：“真是…奇耻大辱……小侄我，真心无地自容……”
    左小多多了一个一万多岁的侄子，也是浑身上下哪哪的不得劲。
    更别说这位还是王家的亲祖宗……
    听到他要整理王家的档案，顿时如释重负，道：“你先忙你的便是，若是有哪里需要问询的，直接找李成龙，他在这方面的是行家里手，嗯，最好把问题汇总再问，他这人能力强是强，可脾气不好。”
    顿了一顿又道：“你在王家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或者是需要的？以及……别的？”
    王凌云苦笑道：“没有了。”
    左小多皱眉道：“比如你的嫡系血脉……儿子？孙子？”
    王凌云叹口气：“孩子们在我当家的时候，都被我赶着……上了战场，到现在，连玄孙，都早在七千年前就死得干干净净，我当家的那会，王家还是挺不错的……”
    “若是我的那些个孩儿还活着……王家，又何至于堕落到了现如今这等地步……再如何的不堪不济，却又怎么轮得到这帮畜生当家做主？”
    “不用考虑我。”
    王凌云万念俱灰的：“我现在就是想来尽一份力……不是来提要求的；若是我还厚颜无耻的提什么要求……我如何对得住爷爷和左爷爷！”
    “我一来没有脸面提要求，二来，也更加的没有任何的想要救的人。”
    “看罢王家近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在在显示，现在的王家，早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再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活着，包括我在内，包括我这个始作俑者在内，罪孽深重，罪无可恕。”
    王凌云流泪道。
    左小多目光闪动，道：“或者，王家还有一些……襁褓中的婴儿……”
    王凌云断然摇头：“不必！”
    “说是婴儿无辜，可是他们未尝不是喝着民众的血，吃着英雄的肉才出生的，谈何无辜！”
    王凌云咬着牙道：“王家……就这样吧。是小侄糊涂，只知沉浸于往事追忆，全然不问世事，否则……王家早已经在我手中化作灰烬！却又怎么会容许这帮畜生如此败坏先祖名声！”
    左小多暗暗点头。
    “如此，我给你安排一个房间，就在一楼吧，整个客厅和书房，还有一个卧室。你可以静静的查阅王家这些年的资料……此外，若是有客人来访，你若是有意愿，自可相见，或者还能再见往昔故人。”
    “好！”王凌云一口答应。
    看着王凌云抱着惊鸿剑进入了书房，那勉力支撑，实则落寞到了极点的背影。
    这么多灵药下去，足堪让他的身体大幅度改善，甚至可以当前的最好状态，但是，那种垂暮气象，却是丝毫没有改变，那已经是心气范畴，非是药石可及。
    左小多深深地叹口气。
    刚才的几句话试探，可说已经将彼此底线都说得明白了。
    王凌云，对现如今的王家是真的在没有任何想法了；甚至他本人，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余最后一点念头的活死人！
    “家族荣耀……”
    左小多轻轻叹息：“真的就这么沉重么？”
    李成龙在一边，轻声道：“个人经历不同，对这四个字各有体悟认知。在王凌云身上尤显沉重，大抵是因为……他的爷爷就是惊鸿天王。”
    “战神名誉，至高无上，不容玷污！在王凌云心里，这一点，凌驾于家族之上不知道多少倍。甚至他自己，与战神声誉相比，也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在知道了现实真相之余，他才会如此难受，这般的承受不了。”
    李成龙叹口气，道：“我想，若不是左伯伯的那个电话，激发了他最后的一点生气，或者现在，王凌云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哎……”
    “你线索整理得怎么样了？”
    “线索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现在唯一的困扰便在于十五星到底着落在什么地方……或者他们用什么手段发动，还有他们动作模式……”
    李成龙叹口气。
    左小多失笑：“难道你还想提前解决，来个釜底抽薪？肿肿，这可是天道局，而且在对方身后，还有一个极高明的望气士存在……嗯，说到这个望气士，估计其造诣绝不在我之下，甚至……在单纯望气方面比我还要更强。”
    左小多的脸色有些沉重，道：“若非如此……我现在怎么也应该察觉一些什么才对，但此人谨慎到了不沾因果亦或是斩断因果的地步，当真了得……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呢？”
    只可惜关于这一点，不但李成龙帮不了他，一干小伙伴都帮不了他。
    “练功吧。”
    左小多叹口气。
    ……
    与此同时。
    上京某咖啡馆中。
    一对长相看起来都是平平无奇男女，正在这里会面。
    “王家出了大事。”女人道。
    “什么事？”男人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