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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不信她也就算了,你也不相信她,得亏雪姑娘忘了和你的前尘旧事,否则要伤心死了。”
    月未央出神:“她真的忘了吗?既然如此,她为何会指引我注意她肩上的落衣痣?寻常谁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崖望君惊觉:“不是吧,这么说来的确奇怪,央央你还记得昨夜在灵泉,姬姑娘对段世清说了什么,她叫他师父!”
    “看来她对御柳卿的记忆并没有随着轮回转世而消怠,应该就是拜她肩上的落衣痣所赐。”
    “你的意思是雪姑娘的落衣痣已然经过御柳卿本尊点化了?”
    “无论是金笔还是朱笔,只要点了痣则相当于盖了章,轮回转世以后前尘尽忘,须经本尊点化才能忆起过往,可此世他们两个分明同时转世轮回,御柳卿根本没有时间去点化她,难不成是我疏忽了什么?”
    “凡事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多想想别人,兴许是孟婆汤掺水了呢。”
    “我看是你脑子掺水了。”
    崖望君没皮没脸地笑道:“央央,说真的,连御柳卿她都记得,说不定也不曾忘记你呢。”
    “没可能,存思录上尚有她的笔迹,当年的情分她已付诸笔端,半点不曾留给自己。”
    “我听说只要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化成文字记于存思录上,方可忘却那段过往,可谁也不能确定雪姑娘当时真的毫无保留全部记下,在那之后你可翻看过存思录?”
    “不曾。”
    “为何?”
    “不敢。”
    崖望君沉思良久,不知如何相劝,只得干咳两声缓解尴尬道:“御柳卿的朱砂痣是我们点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点化他?”
    “时辰到了我自然会把往世的记忆还给他,不急。”
    “不急么,如果不让他恢复记忆,以后要怎么撮合他与姬罗预,昨夜在灵泉什么光景你也看到了,两人分明相看生厌的样子。”
    月未央另有筹谋,不急不慢道:“谢丞修强掳许绯槿上榻,后又将人逼死在段府栊香庭,姬家必然不会罢休,姬伯谦老爷子向来偏宠女儿,此事定然也会依着姬罗预的意思来,我看不把许绯槿的排位送进谢家祠堂,她是不会就此收手的,由不得段伐阳不答应,与姬家结了梁子断了财源,段家累世家业怕要受牵连,更兼段世清执意要退掉祝家的亲事,腹背受敌,段伐阳肯定会让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迎娶姬罗预,后面的桥段水到渠成,根本不用我们推波助澜。”
    “等等,慢些说,我反应不过来,你刚刚说段伐阳答应什么,段世清怎么就要迎娶姬姑娘了?”
    月未央翻了个白眼,再不言语。
    “看看,又犯了慢戒不是。”崖望君越想越不对,“央央,方才你好像没有交代谢丞修的下场,你可给他题了判命诗?”
    “当然,毕竟有富贵的命格在,绕不过他去。”
    “你说像谢丞修这样的禽兽,还留着他做什么,巴巴给写了判命诗,丢给我塞牙缝他不香嘛。”
    “嘘……”月未央抬眼低眉,“菩萨面前,慎言。”说罢挥衣拂袖而去,口中兀自呢喃:“朽木不才难丞弼,金顶颓垣莫修葺;
    白骨坟前闹风月,温柔乡里醉失迷;阴阳不问有无情,丧乐为迎已亡妻;纵死甘赴裙下臣,美色如刀夺命去。”
    崖望君闻之失笑:“好一个‘白骨坟前闹风月,温柔乡里醉失迷。’什么王权富贵,不过大梦一场空,不如我这山人快活呀!”
    ☆、第 6 章
    梦觉寺门前二百来梯石阶,结结实实地滚下来会怎样?落地的时候他筋骨散架,天昏地暗,段世清喊得嗓子都哑了,一身的冷汗浸湿了被褥,醒来时脸色苍白,浑身酸痛。
    十几年来同样的噩梦不断地重演,他却依旧不能对梦魇麻木,每次都感觉濒临鬼门关又忽然惊醒,可梦里的场景他却从未经历过,直到去了梦觉寺,上了青石阶,那种熟悉而惊惧的感觉迎面袭来,他才幡然醒悟:难道菩萨想要开悟我?
    想起压在枕下的祈愿牌,他又翻身呕了起来。
    日上三竿的时辰,栊香庭挤满了人,站在床边的是位身着樱草色纱裙的姑娘,衣裳鲜亮,人也明媚,乌亮的长发倾泻而下,两边紫牙乌珠子玎玲作响,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伶俐又俏皮,却又因为抢眼的几抹玄紫色而稳重起来,犹如黑曜石的眼珠一刻也不闲地转着,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
    “思窈,你怎么来了?”段世清迷迷糊糊,但也认得出来段思窈,段家最小的女儿,仅比他大一岁不到,所以也就不常叫姐姐,两人只以姓名相呼。她不像同龄闺阁女子平日里只喜欢琴棋书画,女工刺绣什么的,她从来只跟在段伐阳身边,为父亲鞍前马后,段世清知道她肯来床边伺候,八成是父亲吩咐的。
    段思窈递过来杯茶汤给他漱口:“又梦魇了?从小到大你梦魇的毛病就没好过,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要不请人过来看看也行,就怕是什么邪症,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段世清没有理会梦魇,反而拉住她的袖子:“思窈,父亲可动怒了?”
    “当然。”段思窈妥妥放下茶汤,“昨夜你去何处疯玩了,为什么一回到家就嚷嚷着要退亲?与你定下姻亲的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祝孟桢,东都城无论老少都要尊称一声圣姑的祝家长女,当年父亲为了与祝家联姻可谓大费周折,不曾想你今日却要退婚,知道你平日里胡闹惯了,怎的婚姻大事也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