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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侧站着位侍女,正是紫蔻,因为灯光太暗,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压抑的氛围。
祝孟桢不寒而栗,感觉身后有风袭来,忽又听见了整齐划一搭箭拉弦的声音。
“祝姑娘不妨回头看看,有惊喜哦。”玞四爷提醒道。
灯光晦明不定,祝孟桢懒得回头:“叙个旧而已,玞四爷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莫非我那日跌下画舫后口不择言,问候了四爷十八辈祖宗?否则总不至于以性命相逼呀。”
“圣姑果然胆色过人,万箭相挟之下还能谈笑风生。都是千年的狐狸,咱们也不用扯皮了,今夜邀你至此并非为了那夜画舫之事,而是另有要事相询。”
“据我所知,除过那夜与四爷有过牵扯外,其他时间我们似乎并无瓜葛,不知四爷有什么事要问我。”
“不知?”姬玄玞忽而拍案狂怒,却不是对她,而是冲着身边的仆役,“都死了嘛,眼睁睁看着圣姑站着说话,却还不搬把椅子过来!”那几人果然风风火火出去了,回来时放了把椅子在祝孟桢身后。
饶是灯光晃眼,祝孟桢也看得清楚,那分明是老虎凳:“四爷什么意思?你敢在府中对我滥用私刑!”
“敢。”姬玄玞仰坐于前,眼神睥睨狂妄,“扶圣姑坐下。”
“姬玄玞!”祝孟桢被死死按在老虎凳上,双脚已然上了刑具,只等他一声令下。
“为了我妹子,我没有什么不敢的,圣姑如果不信,尽管扯谎试试!”字字阴冷,字字诛心,“那夜,有人远远看到我妹子被一个披蓑戴笠的蒙面人引到了绊仙沟,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我想请圣姑给个解释。”
“什么解释?披蓑戴笠的蒙面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有人能够证明蒙面人是你,抑或受你指使,可我妹子那夜的的确确去东安堂找了你,对此你还有何话说?”
“不知玞四爷说的那夜是何时,可我的确不曾在晚间见过姬姑娘,她也不曾来找过我。”
“那夜天降十二道惊雷于绊仙沟,整个东都城彻夜动荡不安,我不信你睡得着觉。”
祝孟桢好似恍然大悟:“哦!那夜因为下雨,求诊街坊并不多,所以我早早关了东安堂的门,确实不曾见过姬姑娘。”
“你胡说!”紫蔻怒极,也顾不得失礼,“那夜我家姑娘分明说要去找你,找你问清楚段公子退婚的真正原因!”
“段世清退婚就是因为他移情别恋,这还用问吗?想要诬赖人也好歹找个高明些的理由,不要信口开河。”转而又对姬玄玞道,“我知道我与四爷并无过多交情可言,但我在东都风评如何,你也知道,信她还是信我四爷自己掂量。”
紫蔻委屈,正想辩解,姬玄玞却大袖一挥,懒洋洋道:“用刑。”
没错,就是这么护短!难道放着妹子的贴身侍女不信,倒信她的鬼话连篇!
撕心裂肺的惨叫充斥着整个庭院,祝孟桢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双脚上的痛楚不断蔓延加深,直至她麻木为止……可无论如何她也要咬紧牙关,若是让人知道姬罗预是祝闵恪推下崖去的,他祝家从此也完了。
再说,阿弟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十二道惊雷不偏不倚打断了他的左手,从此成了独臂,余生苦不堪言。
所以,她和段世清合谋,瞒下了姬罗预的死因,就当他祝家从未推人下崖,就当他段家非是见死不救,两全其美。
痛不欲生的哀嚎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姬玄玞纵然狠,可也并非冷血无情,冰凉的折扇抵在她的下巴上,用最无奈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祝姑娘,我也不想用刑,求你别再说谎了,否则双脚真要被生生夹断,余生只能与轮椅为伴。”
见她低头不语,姬玄玞又掏出了帕子,温柔地擦着她额上的汗珠:“祝姑娘可想过自己的归宿?段世清已然退掉与你的婚约,如果再没了双脚,你可要嫁给谁呀?在我眼中,你从来都似浑金璞玉,不琢而自华,我真不忍心看你孤独终老,可不要因为一时糊涂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他满眼怜惜的模样险些让人信以为真。
祝孟桢的定力也非常人,都已疼得快说不出话,可开口却仍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杀了我没用!”
姬玄玞止住了行刑,暗中命人去叫老爷子了,看来确实问不出什么,又不能真把人弄死。
老爷子过来不由分说地就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你都干了什么,这可是圣姑呀,让我怎么跟祝老先生交代?怎么跟东都百姓交代?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姬玄玞不躲不避,神情毫无波澜,对于这场已然设定好的戏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参演欲望。
老爷子说罢赶紧过来,从老虎凳上扶起祝孟桢道:“孩子,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我不知道这个畜生竟然背着我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今夜非把他的狗腿打断不可。”
祝孟桢又不是傻子,老爷子若真的关切,开门进来的时候应该先扶起她而不是先去教训姬玄玞,分明做戏给她看,父子两个编排好的,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想要审问她吧,又怕与祝家结下梁子,故而先兵后礼,惺惺作态。
可她又能如何呢,自当识大体,此事若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翁老不必责怪玞四爷,他担心姬姑娘的安危故而一时错了主意,我能理解,但求姬家能信我清白,我与此事确实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