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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未央他们被送上帝阁的时候,他正倚在凤榻上假寐,慵懒地睁开双眼,丝毫没有方才的焦虑之态:“大胆月未央,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空荡的帝阁回音不断,姬罗预听罢犹如天雷在耳,这个栖梧君看起来挺亲和的,怎么开口说话却如此威严,好吓人。
月未央平静无澜:“当然知道,你不先收了网子再说话?”
栖梧君这才收了困兽网,拖着雀裘走下凤榻:“你既然知错了,为何还要回来?”
听他如此说,崖望君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没想真的跟央央计较地脉紫芝,既然如此,自不会去天机宫告状,那天机宫如何得到的消息,难不成又是命盘算出来的?
月未央也很无奈:“栖梧,烦请你跪下,我想给你道个歉。”
栖梧君满脸写着不情愿,却还是俯首单膝跪地。
姬罗预吓得后退三步,这又是什么路数?刚刚不是还兴师问罪来的嘛,见惯了先礼后兵,先兵后礼的倒稀奇了。
当年栖梧君和崖望君两人同在月未央的指点下修炼,为了能约束他们,月未央还让他们签下了血契,绝不残杀无辜,因此二人才收敛了兽性专心修炼,不过分地讲,月未央对他们而言可谓师父一样的存在,更兼她添香侍者的身份,自然贵重尊崇,别说与他们有这个情分在,即便没有,见面三个叩首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月未央来这里盗取地脉紫芝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用凌冥散?
月未央看他乖乖下跪,轻咳两声之后奉上了菩提灵根:“这是主儿托我回敬凤丘的谢礼,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好生拿去给大伙泡茶喝。”
栖梧君斜睨:“我本也没打算客气,地脉紫芝供养着凤丘百禽之首的元灵,被你这样拿去也该还回些东西补偿一二,只是你若与我明说,我也未必不会同意,用凌冥散明抢是何意?”
月未央低眉浅笑:“同意将地脉紫芝双手奉上?我倒不怀疑你的孝心,但你可曾想过党豺为虐的下场?”
“党豺为虐?”栖梧君起身,“何意妄自菲薄?”
“凌冥散不过暂时抑制灵力,药效果后不会损伤元灵,却能免你一场大难,即使天机宫知道地脉紫芝失窃,也不会降罪凤丘,毕竟你们实属迫不得已,可如果你将地脉紫芝双手奉上,那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廉贞星君若不治你个监守自盗,徇私枉法的罪名,他的掠云尾龙冠也可以摘下别戴了。”
栖梧君侧目,瞧了眼姬罗预:“你为所有人做尽打算,不惜逆天而为盗取地脉紫芝就是为了她?”说罢正要上前。
月未央却横过一步挡在了姬罗预身前:“退下!”一声呵斥比千军万马都管用,别说栖梧君了,连崖望君都险些跪下。
姬罗预的五指轻轻搭上她的肩,问道:“央央,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你偷地脉紫芝是为了救我?”
崖望君道:“还不明白嘛,央央把你从绊仙沟救出来,当时你命都快没了,如果没有地脉紫芝……”
“行了,不准多嘴。”月未央制止。
“原来是这样,央央,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不说并非不想邀恩,而是从头到尾的谋划也都出自于她手,不得不叹逆天改命诸般不易呀。
栖梧君余光扫了眼崖望君,背身过去:“既然道过歉了,那就不留诸位了,慢走不送。”
自始至终崖望君并没有与其正视,饶是在帝阁上也不改玩世不恭的态度,恣意而坐,无拘无束,栖梧君下了逐客令之后他第一个坐不住,腾身而起就要走,月未央却说话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言罢,对栖梧君道:“我还有事求你。”
“别说求,我当不起,有话直说吧。”
“东都秋蝗泛滥成灾,凤丘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身为百禽之长这是你职责所在,我想你不会推辞吧。”
他回身凤榻,落座之余抬眉审望:“不止东都,来的路上你们也看到了,长安,西河,南郡,雍凉全在闹灾,按理说秋蝗才起苗头的时候就该被压下,可无奈我凤丘诸位仙长元灵不济,这才酿成今日祸端,可桩桩件件算下来,其中怕也有你的功劳,不止如此,更像是因果相循的天惩。”
栖梧君能耐了,话里有话呢,月未央挑眉:“我自知罪孽深重,必不得善终,可东都百姓无辜,天下万民无辜,如果有什么法子能消除天惩之业障,我自当万死不辞,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姬罗预也站了出来:“地脉紫芝是我用的,我还你便是,命就在这里,你尽管来拿,跟她没有关系。”许是听到了月未央口中的不得善终,她怒了。
栖梧君笑道:“地脉紫芝已经融进你的血脉,拿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即便要了你这条命也没用。”
“你到底想怎样?”
他如画的眉目惊鸿掠影般地扫过崖望君,直言道:“我要他!”
顿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崖望君身上,月未央和姬罗预更是懵然,大殿之上安静得可怕。
崖望君嗤笑,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谁知他又补充道:“我要他的血契!”
终于松了口气,他笑出了声:“果真一点没变,六百多年了,你心心念念要我血契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你的血契干什么!”隐忍的控诉,比所有愤怒都更震耳欲聋,“你为百兽之王,我为百禽之长,当初说好的我们一同修炼,一同入境,若非因为血契,你怎会不愿随我一同飞升?今日我就替你做了这个主!”转而又对月未央道,“拿出来,把他的血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