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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公务之后,他就住在了段家私宅,细细听完了谢丞婉的供述,越发觉得梦觉寺不简单。
谢丞婉说来也算心宽的,可自从兄长掉下崖去之后,她一直深陷自责之中无法自拔,如今父王过来了,负罪感更重了。
她一直在求父王原谅,汝宁王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怪不到她头上,因此也没有多加指责,反而安抚道:“生死有命,你也奈何不了。”说罢摸了摸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
谢丞婉跪在他脚前,擦着眼泪,有自责,有愧疚,也有和父亲重逢时的喜悦,百感交集。
段存熙透亮的眼神来回游走在父女之间,来回盘算着可能翻身的时机要到了。
谢丞修的死对她而言没有丝毫悲痛是假的,可如果能借此翻身,再回王府也无不可,尤其是谢丞婉,深得王爷喜爱,甚至兄长的死都不能动摇她半分。
“那个寺庙当真如此怪异?”
段存熙收回心神,道:“以前只听说那寺庙邪性,夜半婴啼,虎伥作恶,女鬼求愿等等流言数不胜数,这几年也鲜有人至,可前几日,竟从龙首峰上升出道金光来,天上登时出现了两个太阳,雨停了,云散了,水也退了,都说那山上有活佛,保佑东都百姓大难不死。”
“一派胡言。”汝宁王怒极,“怪力乱神之徒应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只有朝廷才能保佑百姓大难不死,只有朝廷才能保佑东都安享太平,凭他什么活佛能有呼风唤雨之能?若真如此,大雨怎会倾盆而至?怎会淹了东都千里城郭?又怎会生灵涂炭,浮尸遍野?”
“王爷,慎言,东都山环水绕,又有龙脉倚傍,不是寻常地界,若说看不见的神明邪灵确实不知虚实,但蛇王岭上的赤蟒却真实存在,那样的灵兽守在山巅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传闻早就有之,如今圣姑上山取药,又遇到了那个东西,若说上面什么都没有,您信吗?”
“圣姑?”他凝眉,蓦然想了什么,“就是祝如诲的姑娘?”
“没错,王爷也有所耳闻吗?”
“祝如诲,神医名声在外,亦颇有能耐,原先我行军西南,正赶上当地时疫,三日之内全军尽染,眼看大战在即,我心急如焚之际,恰逢此人在西南行医,就被押来了我帐前,我未及开口他便知所为何事,丢了几味药下井之后,第二天全军症状果然好转,我正欲行嘉奖呢,他却转身不见了,你知道,我素来瞧不上文人,清高无用,但对他,我颇有几分敬意。”
“如此听来,确实是祝老先生的行事风格,他女儿祝孟桢不仅承继了他的衣钵,也承继了他的风骨,说起来不过与婉儿一般大小,却因为妙手仁心被东都百姓奉为圣姑。”
“你说她见到了大蟒?”
“不错,当时东都百姓聚于含翠巅避险,饭食生冷又兼睡卧潮湿,不少人得了猩红热,姬家夫人就是因此丧命的,甚为可怖,但束手无策,而她当此危难之时,冒死独上蛇王岭求药,带回的药草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可她也因此受了重伤,半条命都没了,本来看那伤势都活不了的,可不知为何最后竟痊愈了,可能天公垂怜吧,念她治病救人,积德行善,不忍心要了她的命。”
“明日吧,传她过来,我有话要问她,如果祝老爷子腿脚方便的话,也一并过来,我好当面道谢。”
段存熙面有难色:“怕她不肯进段府呢。”
“为何?”
她将祝孟桢和段世清的恩怨讲过,当然不能说段世清凉薄,自然是姬家姑娘勾引在先,借此将过错撇得一干二净。
汝宁王会意,正不知如何处置时,谢丞婉道:“可传信祝家,说三姐挂念,圣姑必至。”
也对,三姑娘段临湘终年缠绵病榻,一直都由圣姑照看,如果是三姑娘传信,她不会推辞,如此方解燃眉之急。
翌日,祝孟桢独自前来,并没有带祝老先生。
可祝老先生知道汝宁王之意,所以特地写了封信予以回绝,大致意思就是治病救人乃医家本分,当年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更何况那些士卒舍身忘死是为保家卫国呢,匹夫尚且有责,莫提他这游医了。
有了这封书信,汝宁王对祝老先生的钦佩之意翻涨,连带着对祝孟桢都另眼相看了,更别提祝孟桢在东都百姓遇难时舍身忘死之义举,简直就是活菩萨。
祝孟桢还未开口呢,他就先予了三分颜色,将其视为座上宾。
可祝孟桢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蛇王岭上的神龛,梦觉寺里的执笔官,这已是难以置信,可更难以置信的是她接下来说的话。
“王爷有没有想过,飞蝗袭城,水淹东都并非天灾人祸,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什么意思?”汝宁王凝眉,越听越玄乎。
“那夜,我冒死上了蛇王岭,借着闪电刹那的火光,在神龛上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东都执笔偷了凤丘灵药,大伤凤凰元灵,凤凰乃百禽之王,百禽乃飞蝗之天敌,没有百禽协助,万亩良田自然沦为飞蝗齿下之物。”
“那水淹东都呢?”
祝孟桢笑道:“王爷,您可知道,下元大雨连月不绝,下元节水神解厄,民间自有设斋建醮的习俗,可我听说,水官洞阴大帝不吃凡人的香火,要的是执笔官的求祷,如果执笔官没有求祷,那么水官走,水神至,到时大雨连月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