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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紫的斑痕迅速爬上了她的脖颈,别说不让她回头,现在想回头也困难了,像被毒虫噬咬般疼痛,她咬牙摘下了面具,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但也无济于事,从堕天堰上下来时,阴河冰冷的水流中伸出了无数双凄白的鬼手,嶙峋的手背上布满了骇人的青筋,一旦抓住什么就决计不会放开,像疯狗咬死猎物一般,紧紧抓着她的脚踝,将她往阴冷的水里拖去。
月未央扯着她的手,也坚决没有放开,咬着牙势要送她上岸:“千万…别…松手!”
看着她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雪岁阑心下触动:“央央,我答应你,如果可以,我会听你的话,乖乖成佛。”
“成不成佛都是后话,先活着吧。”月未央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她却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的真身?”
月未央点了点头。
“所以方才那些话,也是你要对我讲的?”
月未央牙都快要咬碎了,她却还在纠结这些与性命无关的问题,着实急人。
“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如此,她心下才完全释然了:“听你如此说,我死而无憾了。”
从香至国回来的路上,她没有半分波澜,没哭过但也没笑过,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东都后还能和净涂叙旧,谈笑风生,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了。
连崖望君都看不下去,原来还想安慰她,后来发现根本没必要,渐渐的跟她的话也少了,所以,无论那些情绪有多可怕,多磨人,她都只能自己承担。
那些积压在心上的悔愧,还有如冰山般融化过后的愤恨,转而成覆水难收的爱意,都那般无力,像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今,因为月未央的一句话,也可悉数放下了。
但月未央却不这么想,方才听她说死而无憾,吓得她胆寒。
她如今护不了她周全,这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深深的无力感。
眼看着两人的手越拉越松,最后只剩下两根指头顽强地勾缠着,她心急如焚:“别…放…手!”
“央央,我不过尘世历劫而已,这条命丢了就丢了,无甚要紧,你又何苦救我。”
月未央摇头:“别说傻话,时辰快到了。”
“看来此生我与成佛无缘,也不必执着了。”说着就要放开手。
月未央急了,大喊道:“九尾!”
想死,很容易,可当真无牵无挂了?
听到这两个字,雪岁阑的双眼蓦然腾起杀意,求生的欲念油然而生,攀在骷髅骸骨上的手都开始用力,只等月未央再讲下去。
“不瞒你,祝孟桢有天命在身,她的前世是妖使九尾,若你真看过了存思录,该知道她都干了什么,难不成想轻易放过她?生死那般容易的!”
刹那间,不知从何而起的青黑火焰盖过了雪岁阑的杀气,她整个人都被吞没在冲天烈焰中。
看着脚下被火舌舔舐过便成了焦黑的骸骨,月未央余惊未消,暗叫不妙。
☆、第 48 章
佛曰:不离诸法而得涅槃。
诸法无边,故菩提无边,以知涅槃之道,存乎妙契。
堕天堰的一场大火,引来了天机宫众神,廉贞星君携众赶来时,当下已被九千捍河戍族围得水泄不通,可依旧能够越过茫茫无尽的长缨之海,看到青黑的火焰熏染着天际,晦明变幻间,风起云涌。
残骨成灰,血海腾烟,随着焰火激起的厉风循羊角而上,弥漫天地,浩荡无边。
月未央倒在其畔,形容狼狈,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尘灰,又不知是泪痕还是汗渍,斑驳得不忍直视。
看得出她的苟延残喘,奔走时膝盖都磨出了血,可依旧不死心,爬也要爬向冲天烈焰!
一声“雪儿”,用尽了所有力气。
却无人应答,冥青色的火焰中间,缓缓浮现出一张美人的脸,色如桃花,黛眉微颦,虽然痛苦但不至狰狞,寻常看来的美丽,此刻却成了诡异,那脸侧,她拿着面具的手,已然血肉模糊,黑色的血迹顺着指缝滴落,倒使青黑的冥火更加通透了。
“涅槃?”
廉贞星君掐指算了时辰,一刻也不多,一刻也不少,此时正是雪岁阑功德圆满,顿悟成佛之际,可谁知竟还有涅槃之劫!
时方旭上前,拦住了月未央:“别费力了,你现在灵力尽失,闯入涅槃之火会被吞噬的!”
月未央双目通红,回头猛然抓住了他的衣领:“你知道的对吧,是你告诉她的,你明知她千年际会尽在今夕,为何还要纵她来到堕天堰?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她不过肉|体凡胎,如何经得起此处的煞气!”
“你以为不让她知道,她便会乖乖服从你的安排吗?她是怎样的性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捡起月未央掉落在地的璧芽簪子,随手掷向了青冥之火中,刹那间,簪子碎裂,而后化为粉尘不见,“添香侍者好大的能耐,可不知此刻有几分本事在身,竟然这般肆无忌惮,若早知你想死,当初也不会保你在此!”
的确,此刻的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枉然,月未央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心如刀绞,放弃了挣扎:“晚了,晚了。”
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待到业火烧尽,尘埃落定,再无翻盘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