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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就想他了吗。
心里骂了句小骗子,眼中却蓄起笑意,像是古井里投入一截花枝,幽亮迷离。
尝了一口,太腻,干脆赏给了宣儿。
“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若喜欢抄书,我给他挑本好的。”他走到书柜前,修长漂亮的手指从一排典籍拂过,最后抽出一本《徐霞客游记》,用大信封装好了递过去。
长日无聊,她许是闷了。
他习惯吃完饭后午休一会儿,今日却毫无倦意。
前日去营寨,宋时初说起宫里有人打起玉儿的主意,他便着人去查,上午京里来了消息,跟陛下提起玉儿的人,竟是文王。
上次在街边两人大打出手,事后文王从头到尾再未提及此事,且暗地里帮了周蹊。
他和玉儿之间,究竟什么关系。
裴宴归将密信烧了,回到案前开始拟一封奏折。
后面附着一份名单,其中一半是自己人,另一半是恒王的人。
这封字字血泪的奏疏,将借由清流的手呈送到内阁,或许会交到陛下手中,或许不会。
风未动,幡先动。
他搁下笔,唤来周叙,“去东巷带几个舞女来,今晚我要设宴。”
在天晟为官,大多是靠世袭或者权贵举荐,自前几年恢复科考,才给了寒门子弟崛起的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裴宴归是感谢皇帝的,可这并不足以构成他忠君的理由。
沈家一门忠烈,最后是什么下场,他看得清清楚楚,如今流言四起,各处都有义军出没,此消彼长。
沈家已经不在了,外邦亦蠢蠢欲动。
所以,他一直在私底下养兵。
文官固然是一国得以发展的中流砥柱,可天晟如今的境况,已经不是选拔任用人才,再出一两件变法政策可以维系的了。
表面上看,他在渭城的这几年大刀阔斧改革,去除沉积陋习,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渭城恶臭的根源在哪里。
所做一切,原都是为了自保,可现在,身边却多了一个娇贵的小东西。
他开始担心自己权势不足以庇护她,甚至开始想要站上权利的顶峰。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骨子里征伐的欲望,让他更迫切想成为后者。
晚上设宴,请的都是汾渭两城中的大豪绅,名曰聚会,实则为了从他们身上圈钱。
吃了的民脂民膏,都要给他以另一种方式吐出来。
在地方圈子里,裴宴归出了名的会玩,只要是他设的局,各种莺莺燕燕从不流俗。
临走时,周叙犹豫再三,仍是多问了一句,要不要去接凌波姑娘来。
大人这几回应酬都没有带女人,可今晚情形不同,来得都是生意人,场面更脏些,自己带一个去反而清净。
“去接吧。”他未犹豫,同时吩咐道:“派个人回去跟她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府睡了。”
“是。”周叙低下头,眼里有些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在大人身边,主要是负责文书这一块,应酬上另有专门的人。
安排好一应事物,他便先回府了。
月上柳梢,他今夜难的有空,特意绕到孩子们的居所,想抽空考校他们功课,却意外看到一抹纤丽的身影,正在月下弹琴。
女孩们三三两两围着她,月色自花树下倾落而下,衬得她像仙女一般。
周叙呼吸一滞,转身匆匆离去,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安娘眼尖的看到这一幕,回去路上,当笑话跟玉晴说了。
“他是表哥身边的人,和我避嫌也是应该的。”她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闷声埋怨:“还没到五月,夜里就这般燥热,到夏天可怎么过啊。”
“到时让大人多弄些冰来就是。”安娘已习惯性的事事依赖于裴宴归。
玉晴还在为他晚上不回来的事耿耿于怀,下毒之人说不定会有下一步动作,他更该回来保护自己才是。
她这人最是惜命,万一在他这儿被人害了,还不如当初去凉州呢。
“姑娘别生气了,大人也是公务繁忙。”安娘一只手拿着灯笼照路,一边替她扇扇子。
“乱说什么,我才没生气。”光照见一团小蚊子飞来飞去,她紧走几步进屋,就看见屋里坐了个人。
他应是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滴着水。
玉晴转身对安娘做了个‘嘘’的手势,打发她赶紧走了。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他一边擦拭头发,修长手指翻过案上的一叠宣纸。
还真抄上了,可见确实无聊。
“我不过在府里转转,难道还能像大人你那样,到处喝花酒不成。”从他手上抢走练字的纸,迅速收进抽屉里。
她那笔字,可入不了状元郎的眼。
玉晴睨他一眼,嗔怪道:“一身酒味儿,我上台阶那儿就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