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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迢回过头去看,竟看到顾母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力气,伸出两个手指,拽住了顾迢的衣角。
那双混浊的眼里,滚落下硕大一滴泪珠来。
顾迢于心不忍了。
顾迢缩回了准备向着方徊来伸出的那只手。
等到她再向方徊来看去的时候,先是略欣喜的发现方徊来没有真的跌倒,继而发现,是龚智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方徊来的身后,一只纤长的臂膀有力的扶住了方徊来。
门口同时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周叙。
周叙买了热热的豆浆和包子,有些惊讶的站在病房门口,一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眼睛略微睁圆,但并没有和傻白甜一样问出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顾迢发现自己的衣角又动了一下,回头看去,是顾母的眼神看向了周叙的方向,眨了眨眼。
顾迢于是对着周叙说:“你进来。”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感情的机器人,干涩的、扁扁的,也不知方徊来听出来没有。
也许大脑和顾迢一样当机的方徊
来没有听出来,身子又是一软,龚智心瞬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另一只手也眼疾手快的伸到方徊来的腋下,支撑住方徊来的身子。
龚智心让方徊来在周叙的面前,不至于软绵绵的倒塌了下去。这一次,方徊来没有拒绝龚智心触碰她的身体。
周叙拎着包子、端着豆浆,路过了方徊来的身边。方徊来看着周叙的身影,但周叙没有看她。
周叙把包子和豆浆递给顾迢,顾迢接了,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很用力很用力的咀嚼着,有些费力的吞了下去。
顾迢吃着包子,看着方徊来。周叙也浅浅笑着,看着方徊来。
方徊来总觉得那看起来温婉宜人的笑容里,有藏不住的示威味道。
方徊来轻轻推开龚智心的手臂,站直了身体:“今天我就先走了。”这句话是对着顾迢说的。
“但不是因为任何人叫我滚。”这句话是对着病床上的顾母说的。
突然,心电监护仪“滴滴滴”的尖锐鸣叫起来,周叙临危不乱,按响了床头的医生紧急呼叫器。
很快,病房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主治医生带着医助和护士们,一大堆人涌入病房,赶到顾母的床边。
顾迢小小的身躯很快被人群所淹没,但方徊来的眼神,也和顾迢一样,好像有着特异功能,总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顾迢的踪迹。
顾迢张了张干涸的嘴唇,用嘴型无声的对着方徊来说:“你走吧。”
顾迢不知道自己是用哪里来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的。
方徊来缓缓的闭了闭眼皮,好像一个累极了的人,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方徊来刚才拼尽全力站直的身子、挺起的胸膛,此时一瞬泄了气,软软的靠在了龚智心身上。
龚智心轻轻的说:“我带你走。”
龚智心架着方徊来的身子,不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带着她走出了病房。
“哇——”
方徊来刚一走出病房,顾迢就猛地冲入洗手间,刚才好不容易吞下去的包子,全都堵在嗓子眼,此时全都被哇哇的吐了个干净。
周叙走了进来,一下、一下轻轻抚着顾迢的后背。
顾迢的一张脸对着马桶,鼻涕和眼泪糊了满脸,说不出的狼狈。
周叙一边抚
着顾迢的背,一边轻轻的说:“没事了,没事了,她走了。”
“她走了。”
这三个字,却让顾迢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周叙帮顾迢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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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智心扶着方徊来走出病房,方徊来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出了医院的大楼。
走到医院大楼外的花园里,方徊来只觉得浑身脱力,龚智心扶着她坐到了花坛边的长椅上。
方徊来拿过龚智心刚刚放下的她的包,翻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的也是两个新鲜的肉包子。
龚智心轻声说:“扔了吧。”
方徊来竟然扯开袋子,学着刚才顾迢的样子,大口大口的把包子塞进嘴里,嚼也不嚼,拼命的往胃里吞。
龚智心一向冷峻的脸色,此时都明显慌了一下,赶紧去抢方徊来手上的包子:“你疯了?! 这是肉包子!”
方徊来吃了好几大口,终于是忍不了那从口腔直冲脑门的肉味,四下环顾一番,冲到花园里的大垃圾桶边,俯身下去,“哇哇”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龚智心跟在方徊来身后,等方徊来吐完了,一把把方徊来拉起来,直接把方徊来打横抱起,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方徊来这会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软软的垂下,任由龚智心抱着。
随着她们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四楼一间病房窗口的窗帘,被一只颤抖着的手放下了。
那是顾迢,待顾母的情况恢复平静以后,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方徊来的身影。
顾迢的特异功能没有失效,她还是准确的在花园里捕捉到了方徊来和龚智心的身影。
她看到方徊来吐了。她看到龚智心把方徊来打横抱起。她看到方徊来没有拒绝。
她看到龚智心抱着方徊来,远远走出了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