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迢清晰的看到，方钏腹部的血浆喷射而出，溅了她爸爸满脸。
    顾迢
    僵在原地，手和脚都已凝固了一般。
    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
    顾迢愣愣的转回头去，原来是站在她身后的方徊来，面无表情的对他说：“杀了他。”
    顾迢一怔。
    方徊来又说：“杀了他，也要阻止他。”方徊来的声音，平静到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顾迢没有动，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着刀的顾父，身上满是浓稠的血浆，此时抬起头，冲着顾迢鬼魅一笑，好似地狱来的恶鬼。
    顾迢没有向着顾父冲上去，反而转身向着一旁，稀里哗啦的吐了。
    方徊来眼里的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住手——！！！”
    当顾父又一次向着方钏举起刀的时候，方徊来发出了声嘶力竭的一声尖叫。
    如果不是顾迢亲耳听到，她很难相信这样一声尖叫会是方徊来瘦弱身体里能够发出的。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刚才方徊来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多么波涛汹涌的恐惧和愤怒。
    方徊来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面，是因为她也害怕这些情绪一旦释放出来，就会肆虐到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地步。
    方徊来尖叫着冲了上去，竟用自己的手去握顾父的刀。顾父此时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即便刀刃被方徊来握着，也烦躁的使着蛮力，把刀向着方徊来柔软的腹部推去。
    “爸。”已经双腿发软的顾迢，轻轻的叫了一声。
    眼看着刀尖距离方徊来的腹部，只有几毫米的差距了。
    “爸——！！！”顾迢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顾父的动作，猛然间停止了。
    “哎。”顾父轻轻的答道。
    他好似猛然间清醒过来一般，把刀扔在了地上，迷茫的抬起一双眼，望着顾迢：“小海，你回来啦。”
    “我让你妈，去买你喜欢的那家卤肉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这天顾迢和妈妈约好了，带方徊来过去看她。
    出门之前，顾迢在穿衣镜前磨磨蹭蹭，连换了三件衣服仍觉得不满意。方徊来翘着脚坐在一边笑她：“你是要回家看妈妈还是要去高定时装周走秀啊？”
    顾迢回头瞪了方徊来一眼：“还不都是你！你看这满脖子的蚊子包！我妈看见又该给我们买补品了！我得挑一件能完全遮住脖子的衣服！”
    “这有什么好遮的～”方徊来笑着拉过顾迢，坐在自己的腿上：“你妈不是从我小时候就知道我饭量大吗？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再来一碗……”
    第69章
    此后的事情， 顾迢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方徊来跌坐在方钏的身边，嘴里轻轻的哼起了一首小曲。
    顾迢愣愣的转头去听，听不清， 又去看方徊来的嘴型。
    方徊来唱的是：“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 妈妈喜欢你……”
    是《摇篮曲》。
    方徊来抬起头来向着顾迢一笑：“这是我小时候，她唯一给我唱过的一首歌。”
    “好热。”方徊来突然说。她无端端的烦躁起来， 抬手擦自己的额头：“今天好热，热到所有人都疯了。”
    方徊来手上有深深的伤口， 深到掌心的肉都翻起来的地步。她擦了自己满脸的血迹， 却浑然不觉，一双早已血红的眼， 在满脸的血迹中透出来， 与她白得像血一样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鬼魅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却又哀伤到无以复加。
    方徊来的皮肤再白， 也比不过此时倒在血泊里的方钏。方钏的皮肤是一种惨白， 好像身体里的血都汩汩的流透了。
    身中数十刀的她，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态躺在一片血泊中。大腿， 腹部， 胸部， 一直到……脸部， 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口，纵横密布，让人早已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
    方徊来盯着她妈妈的脸看。
    顾迢不忍，走过去， 捂住方徊来的眼：“别看了。”
    方徊来猛一把甩开顾迢的手，继续盯着方钏那早已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脸，以一种好似来自地狱的幽冷声音说：“你看她和我，长得多像啊。”
    “以前我讨厌她的时候，总恨我自己和她长得太像，恨不得她的脸早点消失。现在，她的脸真的消失了……烂到好像被人踩了几脚的程度，再也看不清本来的样子啦。”
    “哈哈。”方徊来居然笑了。
    “嘿嘿。”酒气熏天的顾父，此时靠在一边的柜子上，也在笑。
    “哈哈哈哈哈。”方徊来笑得更大声了，笑着笑着，汩汩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下来，一滴一滴，血泪混合着，滴在了方钏那刀口密布的脸上。
    “嘿嘿嘿嘿嘿。”顾父也笑得更大声了，好似在和方徊来比赛似的。
    顾迢胆子小，不怎么常看恐怖片。但她想，如果恐怖片中真有地狱的场景，应该也不过如此。
    鬼魅阴邪的笑声。满墙满地的血浆。破布娃娃般满身刀口的女人。还有催人欲吐的浓烈血腥气。
    没有闻过的人，大概很难想象那样的血腥气，会浓郁到怎样的程度。
    后来，救护车的呜鸣声，是和警车的鸣笛声同一时间响起的。
    顾迢虚弱而茫然的转头，向着家门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