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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隐约带有几分笑意。
姜卷问:“几点见?”
“你几点方便?”
“那……就下午两点吧。”那时候刚吃过饭,时间上晨午不接,菜市场也没什么人,她正好闲下来。
董姝马上说:“可以。”
姜卷一颗上上下下晃荡不停的心终于平稳着陆。
吃过饭,姜卷一直心绪不宁,早早地就来到胡世德中医堂前。
兴许是来得太早,坐等右等不见人影,姜卷决定先进去帮董姝挂个号,明明这天是星期六,按理说人应该更多,但是平日里人头攒动的医馆里今天竟然门可罗雀,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难道今天不上班?
姜卷这样想着,进了店,一股中药的苦味扑鼻而来,踩在光可鉴人的沉木地板上,一道古色古香的楼梯蜿蜒直入二楼,楼梯角两位负责抓药的护士正凑在柜台的角落里嘁嘁喳喳地咬耳朵,收银台前的营业员正趴在玻璃柜上昏昏欲睡,姜卷径直上了二楼,绕过一道因为背光而略显昏暗的楼梯间,看见一道悬挂着的半截白色门帘,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十”字,那红色或许是因为年过岁迁,因此显得尤其黯淡,像是一个暮年女人灰白脸上半褪的红唇。
楼上静得像是一幅发黄的古画。姜卷在帘外轻轻叫了一声:“胡大夫?”并无人应。
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一声嘤咛,姜卷心喜,想着里边有病人在看诊,看来胡医生今日坐堂,并不误董姝白来一趟,出于礼貌,她停下正要掀帘子的手,捻了捻手指,只将门帘微微掀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将眼神送进去,见那泛着黄绿的竹椅上空无一人,只椅背上搭着一条颤抖的白大褂,摇摇欲坠似的,处于将落而未落之间,像蜕下的一层皮,随时就要滑下去,滑到那青石色的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温柔覆盖,缱绻亲吻。
顺着白大褂看下去,那是一条红色的丝巾,半边曳在椅上,半抹虚弱无力地扶在青墨色的地砖上,与虚悬着的白大褂的衣袖交缠在一起,像是两个急切渴望拥抱的人在呼吸的罅隙里寻欢,倒让一切旁观者生出得偿所愿的快感来。
那条红丝巾,如此眼熟,姜卷迫切地在记忆里搜寻,终于,心下一惊。她想起来了,这是那位柳阿姨,不,姓柳的姐姐,永远穿高跟鞋和连衣裙的姐姐,是她的丝巾,红得诱人的丝巾,诱人犯罪的丝巾。
看着这一抹朱砂红,姜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这位姓胡的大夫还有个儿子,又高又瘦神情冷酷的一位少年,还有他那位皮肤发白身材微胖如同糯米团一样的妻子,姜卷记得这个女人,知道她很爱笑。
而这位柳阿姨的儿子,姜卷确切地知道,他才七岁。
下一秒,接连不断的缠绵和吟哦声猝不及防地涌进姜卷的耳中,忽然,房内右角平日里用来看诊的隔帘不知怎么突然一动,窗外一声尖厉刺耳的蝉鸣,划破了姜卷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雪白的帘子泄了一角。回想起这一天,姜卷自始至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除了那抹莹白。怪那帘子太白。
她小心地退出来,半截门帘上暗红的“十”字像是重新被谁擦上口红一般,艳得逼人,成了一道新鲜破裂的伤口。
伴随着狂跳的心脏和发红的脸颊,姜卷一路跳下楼梯,冲出门外,就看见门前的柳树下四处张望着的董姝,董姝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她,立刻笑起来,迎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香芋紫的包装袋,“衣服我已经洗过了,谢谢你。”
姜卷接过纸袋,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清香拂过,周身的空气也像突然变成了紫色一般,她突然觉得心神也随之安定下来,心跳得没那么快了。
董姝笑着挽上姜卷的胳膊,“你说的能治痛经的地方就是这儿吧?走,咱们进去看看。”
姜卷急忙停下脚步,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不禁耳根发烫起来,面向董姝的脸上堆起一个生硬的笑容,“呃……现在才两点,他们好像还没上班,要不……就先去我家坐坐?”
董姝喜出望外一般,“真的?”
看着董姝冰雪一般的脸上露出这样喜不自胜的神色,姜卷笑道:“难道我还骗你去别人家作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低头笑着说了一句,“只是我家太小,是租的地方,就怕你嫌弃。”
董姝忙笑说:“怎么会?”
姜卷看向董姝,笑了笑,两人齐肩向前,一时无话,只有街边浓绿树荫里射出来的“嗞啦~嗞啦~”的知了叫声,一声赶不上一声,赛跑似的,姜卷听着这声音,心里安稳下来,抬头向上望,只觉得那每一条赛道都通往夏天。
这时候,听见董姝说:“你父母是特意过来租房子陪读吗?”
姜卷点点头,“算吧。”
“你父母对你可真好。”董姝语气颇为感慨地说,姜卷扯了扯嘴角,沉默着微笑,算是做出点回应,听见这样的话,不知为什么,她的内心并没有感受到喜悦,反而生出一种边界感遭到侵犯的隐约不适,以及对于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褒扬的本能拒绝。
于是,她下意识地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