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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门房自然不会瞒他,听问答道:“回十郎君,那人是来求见大老爷的。至于他的身份,奴亦不知,更不敢贸然打探。”
褚洵听罢更好奇了,因为从身形身姿来看,来人分明是个年轻郎君,或许还是个少年郎。这样的人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但想要求见他家大伯显然也非易事。正常来说至少得先送拜贴再等回复,而不是这般贸贸然直接带着拜贴登门,更稀奇的是他家大伯还真见了。
思及那隐约的熟悉感,难不成是哪家世交家的郎君?可没听说过这号人啊,登个门还藏头露尾,也不知有何处见不得人的!
褚洵百思不解,看看天色不早,终究没有深究就去赴约了。
而此时待客的花厅里,来人摘下帷帽,露出的确是一张褚洵熟悉的面孔——闻斐易装前来拜访,前不久褚洵兄弟才与她打过一架,自然算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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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曦的大伯褚煜乃是褚家的宗子,也是褚家如今在长安的话事人,他虽不是褚曦的父亲,但对她的婚事却有着比她亲父更重的话语权。是以褚曦事出后,除了存在感薄弱的褚父褚母外,褚煜也是对此最上心的。
万幸,除了最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外,事情的发展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一群侄儿虽然会闯祸挺糟心,但爱护姊妹却是真的。当晚外书房那一拦虽不靠谱,但之后对褚曦的“劝诫”也算用心,以至于后者之后一直安分守己,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而祁家那边反应也很平静。闻斐闭门养伤,祁太尉闭口不言,舅甥俩平静得活像没这回事一般。
褚煜见此心中暗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些恼怒来,感觉自家女郎被人戏耍了。可他恼怒归恼怒,却一点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在自己家里看到眼前这张脸!
闻斐对于褚煜的黑脸视而不见,摘下帷帽之后相当自觉的行了个晚辈礼:“晚辈冒昧,见过褚伯父。”
褚煜眉头从始至终都皱着,不过他到底年长,不像侄儿们一般拎不清。眼前之人再是年轻没有家族底蕴,可有本事是真,位极人臣也是真,并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也最好不要得罪。于是他很快收拾了情绪,变作一副若无其事样:“闻大将军客气了,不知大将军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他这话明显就是装傻充愣了。哪怕没有宣室殿那一遭,今日闻斐特地戴着帷帽换了从不穿的文士袍前来,只要不瞎都能看出她此来目的明确。
闻斐也不因对方装傻而恼怒,相反表现从容仿佛胸有成竹,正色答道:“晚辈此来,自是有要事相商。”
褚煜抬眸,理所应当以为她是为褚曦而来,心中不免因对方藏头露尾登门生出些不屑。不过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是脸上笑容愈发冷淡了些,语气中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轻慢:“不知是何事?”
闻斐没回话,反而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封奏疏递给了褚煜,示意他打开来看。
褚煜有些意外,却不会天真的以为闻斐要上奏求赐婚,毕竟赐婚这种事可一不可再,闻斐只要不傻就不会强求。他只以为闻斐是发现了褚家什么把柄,这才巴巴上门威胁,于是接过闻斐手中奏疏时,也拿出了几分郑重。
厚厚的一叠奏疏,拿在手里还颇有些分量,褚煜打开刚看了个开头便忍不住皱眉。他抬头看了闻斐一眼,却见闻斐一脸老神在在,还冲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褚煜眉心跳了跳,没急着说什么,又低头继续看了起来。开始时还一字一句仔细琢磨,到后来变成一目十行的飞快扫视,到最后看清那奏疏落款正是眼前这人,他便一脸寒霜将那奏疏重重拍在了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闻斐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闻斐今日的涵养似乎格外好,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摇摇头道:“没有,我无意威胁,只是提前告知一声罢了。”
褚煜听了她的话,心里的怒火渐渐变成了不详,也让他莫名有点慌。只是多年养气让他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你这话什么意思?”
闻斐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答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份奏疏我会上呈陛下,只是送去之前拿来给褚伯父过过目罢了。”
褚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看向闻斐的目光甚至隐约带上了杀意——若当真是闻斐抓住了褚家什么把柄,自以为能够威胁,那褚煜或许还能一笑置之,笑她年轻。但事实并非如此,闻斐的这封奏疏里连一句褚家都不曾提及,相反其中写的是再正经不过的政务,而且字字句句中都透着大义凛然。
只是这些大义凛然落在褚煜眼中,却也是句句都是针对世家之言。
闻斐的奏疏写的很长,但总结而言也不过几点:其一立书楼,拓展天下有识之士的眼界。其二设考核,帮助皇帝甄选贤才。其三重量田地,统计天下新开田地顺便彻查隐田。最后彻查隐户,使天下之民尽归于册。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没什么问题,都是利国之策,却件件都在撅世家根基!
当朝建立不到百年,有过明君但建树有限,及至今上乃算中兴。追溯百年家国混乱,朝政民生一蹶不振,唯有世家趁势发展,到如今早成了祸端。而今上通过战争,一步步将兵权握在了手中,到如今威望日盛,世家自然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