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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即使费劲管住了自己宫里,也管不住旁人传闲话的一张嘴,”皇后揉了揉眉心,叹息道,“罢了,随便让他们去说。”
“哼,父皇近日忙得脚不沾地,何止坤宁宫,只怕连后宫都未曾踏足半步。”
明昙斜靠在椅子上,把书翻得哗哗乱响,懒洋洋点评道:“女人多的地方啊,就是喜欢乱嚼舌根。”
皇后瞥她一眼,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从哪里学来的这话?老气横秋。”
“母后就是心太善了,”明昙打了个哈欠,将《论语》随手丢到旁边,一本正经道,“要我说啊,就该拿出六宫之主的派头来!把那些个娘娘们叫到跟前,挨个儿敲打一遍,省得她们成天想办法作妖,让父皇和母后更加烦心。是不是啊渡叶?”
渡叶含笑朝明昙福了福身,犹豫一瞬,又冲着皇后说道:“娘娘,婢子以为……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可皇后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哪能有如此简单?陛下素来勤政,不爱女色,宫里便都是些老资历的嫔妃,个个眼高于顶,各行其是,岂是会任由本宫敲打的主儿……”她叹息一声,略摆了摆手,不愿再深谈此事。
听皇后这么一说,明昙倒是有点惊讶地坐直了身子,开始正经回忆起宫中为数不多的女人们。
她父皇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全副身心都扑在国家大业上,对于那些情情爱爱之事没有半点兴趣。就连当年他亲自求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顾缨,也只能与他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
除了顾缨之外,就数婉贵妃在宫中的位份最高。这位娘娘乃是诚国公之女,勋贵中的勋贵,虽然性格一向恬淡婉约,但家世却尤为显赫,就连皇后都较之不如。
再往下数的话,便是出身将门的仪妃、同样是东宫旧人的温妃,以及——
明昙刚刚回忆到这里,便有一人从殿外匆匆走进来,正巧打断了她的思绪。
锦葵肃着脸,跪到皇后近前,沉声通传道:“娘娘,宁妃娘娘的大宫女瑶香求见。”
唔,宁妃?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便到。
明昙单手撑着腮,微微挑起了眉梢。
这位宁妃,便是当前后宫中仅有的三妃之一,也是这阖宫上下——最难相与的一位娘娘。
果然,即使温和如皇后,一听宁妃的名号也不由得蹙了蹙眉,语气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锦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领了个容貌漂亮、神情倨傲的宫女走进殿内。
后者见了皇后,也不去行跪拜大礼,只象征性地福了福身,便十分趾高气昂地开口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此情形,明昙动作一顿,放下书本,稍稍眯起了眼睛。
一旁,同为宫女的渡叶也立刻皱起眉来,冷冷盯向堂下的不速之客。
皇后心慈,素来与人为善,虽然对方未行大礼,却也没有因此便苛责这瑶香,而是态度平和地问她:“你家娘娘派你来此,所为何事?”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听闻此话,瑶香竟然故作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理所当然地反问道:“皇后娘娘竟然不知?”
一旁的明昙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
皇后愣了一愣,蹙起眉头,面上也带了些不悦,“本宫应当知道些什么?”
瑶香好像半点都不怕皇后动怒,仍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施施然说道:“陛下上次歇在崇乐宫时,曾亲口答允过,说是要将端午小宴上的那盏琉璃宫灯赏赐给我家娘娘呢。”
“……宫灯?”
“是呀,皇后娘娘,”瑶香浅浅笑起来,话锋一转,倨傲道,“不过,那盏宫灯在宴上被陛下赏给了皇后娘娘您,所以宁妃娘娘才特地派婢子前来讨要——还请娘娘谨遵圣旨,将宫灯交给婢子,好叫婢子回崇乐宫给我家娘娘复命才是。”
这话说得足够傲慢,语气措辞都尽显宁妃的恃宠而骄,简直堪称以下犯上。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皇后都冷下了脸,渡叶更是气得上前一步,怒声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至此?”
“哎呀!这位姐姐恕罪,婢子可不敢冒犯皇后娘娘!”
瑶香一扬首,露出个夸张的惊惧神情,可眼神中却没有半分慌乱,反而满是嘲讽,嗓音凉凉道:“不过是我家娘娘让婢子来讨要个宫灯罢了。再者说,坤宁宫中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皇后娘娘什么没见过,还会霸占着一盏小小宫灯不成?”
说完,她仿佛还嫌不够一般,继续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何况,这灯还是陛下金口玉言,亲自赏给宁妃娘娘的。难道皇后娘娘……是想不遵陛下口谕么?”
渡叶气得脸色发白:“你!”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后宫中的事情,一旦牵扯到了皇帝,便是芝麻也要变成西瓜。
皇后虽然怒极,却也依旧保持着理智,她挥手让渡叶退下,心中也在飞快估量着瑶香话语的真实性。
那盏宫灯确实在端午赏了自己,但毕竟只是个做工精巧的小玩意,陛下若是不小心,忘记这东西已经给了出去,倒也不算稀奇。
并且,宁妃膝下的一双儿女近日争气,在课业上屡得皇帝夸赞——如果她趁此机会,向皇帝开口讨要,而后者又恰巧忘了端午宴上的事,倒还真有可能会顺势把灯赏给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