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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蹙了蹙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手狠狠点了点明昙的额头,直把后者戳得痛呼一声后,方才起身,朝七星感激地笑了笑,“此番辛苦阿玉了。”
阿玉?
谁是阿玉啊?
明昙瞪大眼睛。难不成是仪妃的小字?
而且还说什么“此番辛苦”……莫非,仪妃今夜恰到好处的救场,其实是受她母后所托?
七星微微一笑,恭敬垂首,暗示性地说:“皇后娘娘言重了,今夜之事不过是碰巧而已。是我家娘娘有要事与陛下相商,刚好见九公主在殿外罚跪,遂命婢子将公主护送回宫,并无‘辛苦’之说。”
她说前半句时,皇后还在会意的点头;可听到后半句却面色一变,登时大怒,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不敢置信道:“罚跪?!陛下素来宠爱昙儿,怎会忍心……怎会……咳咳……”
明昙吓得赶紧扶住皇后,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慌忙说:“母后莫气!其中另有隐情,昙儿等下与您细说……”
七星顺势福身告退,锦葵机灵地前去相送。明昙和渡叶扶着皇后回到殿中,饮了两杯热腾腾的水,这才好不容易把后者的咳嗽给压了下去。
“昙儿,”皇后挥了挥手,让渡叶退下,忧心忡忡地问,“今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昙便一五一十,将盛安和天鸿殿宫女太监的所作所为如实转告,还特意声明他们是受“父皇吩咐”,这才总算让皇后消下了气。
殿中也因此寂然了好一会儿,皇后扶着额角,情绪低落道:“都怪母后无能……”
明昙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皇后的出身并不显赫。她是淮陵郡王家的女儿,既比不得婉贵妃世家勋贵,也比不得仪妃将门之后。
郡王早年曾替先帝征战西北,将进犯而来的羌弥国打退,却也不幸在战中落下了病根,只得回京疗养,至此多年无所作为,就此沉寂下来。
若非昔年的太子明熠铁了心,指名道姓要求娶郡王之女顾缨……不然,以皇后的门第家世,是万万无法入东宫为太子妃的。
母家在京中默默无名,自身又是个不愿争抢的温吞性子,如何能压得过父亲为朝中重臣、整日盛气凌人的宁妃?
何况眼下还是沅州大旱的特殊时期,皇帝自然要给宁妃大大的脸面。
天承朝由于历代遗留下来的种种问题,官员臣子们牢牢把控着自己的司职。即便皇帝是最为尊贵的天子,至高无上,却也不得不被处处掣肘,行事束手束脚。
譬如此次。
要是宁尚书不肯放手出钱,沅州灾民们还真就等不到这口救命的粮食。
“……”
明昙下意识收紧指尖,头一次为自己的冲动行事而后悔。
明明是她踢了明晓一脚,却要让三皇姐为自己愧疚,让父皇为自己善后,让母后为自己自责……
她垂下眼,握住皇后的手,低低道:“母后,昙儿知错了。”
皇后惊讶地看着女儿,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拍了拍明昙的肩膀,缓声道:“不,昙儿,你没有错。”
“但是我……”
“你当然可以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皇后笑着说:“昙儿,你可是一个公主呀。”
明昙蓦然睁大了双眼。
良久之后,她才咬住唇瓣,极力将喉中的酸涩吞咽下去,闭起眼重重点了点头。
“嗯。昙儿是一个公主。”
翌日上书房。
“我才一日不来,殿下怎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林漱容跪坐在明昙身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明晓空荡荡的座位,低声问:“难道是您又冲动行事了?”
“你好烦。”明昙蔫蔫地嘟着嘴,一点也不想理她,“别问了别问了。”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林漱容好笑道。
明昙朝她翻了个死鱼一样的白眼。
难得九公主没和自己叫嚷,只是情绪低落地趴在桌上自闭,整一片愁云惨淡的,倒叫林漱容瞧着怪不落忍了。
她想了想,弯腰打开书箱,慢吞吞地拎出了一个小巧的食盒,放在明昙面前,笑眯眯道:“喏,殿下。”
“……”明昙直起身,瞥了她一眼,咕咕哝哝地伸手去开食盒,“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林漱容挑了挑眉,满脸风轻云淡,“殿下可莫要胡言乱语。”
明昙朝她吐了吐舌头,把食盒盖子放到一旁。只见里头装着一些雪白柔软的糕点,每块上边都凝着小团金灿灿的蜂蜜;软糕周围洒有清香的花瓣,像是果冻布丁那般,随着明昙摆弄食盒的动作一颤一颤,单看便知口感一定十足弹软。
“这是什么?”
“家母亲手制的栀子花糕。”林漱容微微一笑,“听闻殿下昨夜受了委屈,特意带来给您尝尝。”
“……从哪听说的?”明昙瞪起眼睛。
林漱容又变戏法似的从书箱里捞出一副筷子,递到她面前,意味深长道:“殿下受罚之事,今晨已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您竟还不知么?”
“……”
用脚后跟都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她的名声就是这样一点点被败没的。
明昙闷闷不乐地接过筷子,丧之又丧地叹了声气,夹起块花糕放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