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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话听了几耳朵,原本快要被明昙说服的戴良也脸色微变,迟疑地向皇帝看去,心中犹豫不定起来。
虽然九公主说得在理,可他一介边关军出身的武夫,吃得苦比这要多太多,是真不觉得这操练有多严苛啊……
而一旁,眼看殿中都是支持自己的人,明晖的唇角也不由微微弯起。
他转过身,冲明昙施施然一拱手,面上含笑,语声温润道:“九皇妹年纪太小,不懂事罢了,还请诸位莫要苛责,多担待一些。”
此话一出,马上就有知机者恭维道:“二皇子如此爱护手足,实乃孝悌忠义之人呐!”
“……”
明昙略微蹙眉,眸色沉沉地望着正风光无限的二皇兄。
明晖一向将她与三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借势打压自己倒也罢,但如果真的阻碍到禁军制度的改革,那些或许还在带病受痛、苦苦坚持训练的士兵可怎么办?
华瑢曾告诉明昙,就连她的父亲、名震天承的定远大将军华钦,都觉得这种练兵之法过于严苛,实在颇为不妥……
长此以往下来,勇将练不出来,老弱残兵只怕能练出一堆,这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啊!
明昙咬了咬唇,看向周围七嘴八舌指责自己的人,准备再度开口劝说,然而袖口却倏的一紧。
她怔了怔,回头望去,只见明景面色微沉,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殿中局势突然变成一边倒的模样,显然是站队于明晖的官员在其中有意引导。
此时,若是明昙再坚持启奏,只怕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再扣上一个“妇人之仁”、“贻笑大方”的帽子……
明昙自然知道三哥的忧虑。
可想想那些怀着热血保家卫国、却被严苛的军规操练到身体劳损的士兵们,自己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咬了咬牙,抽回手来,正待不顾明景的阻拦,硬要坚持上奏之时——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九公主虽自幼长于深宫,却能通晓兵事,句句言之有理,实在是令臣等自愧不如。”
身旁不远处,一名满面正气的老者却突然出列半步,赶在明昙开口之前,中气十足地对皇帝道:“如此天资聪颖者,正应在朝中大展拳脚才是!”他顿了顿,眼角余光划过怔愣的九公主,朗声而笑,“还请陛下考虑,允九公主每日都能如今天这般上朝旁听,直抒己见——老臣愿为公主请赏!”
明昙蓦地睁大双眸,转头看去:只见在那老者身后,一大排臣子相视一眼,也都随之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愿为九公主请赏!”
“……钟爱卿,快快起身罢。”
皇帝看着这一幕,显然也极为惊讶。
新任户部尚书钟禾,可是朝中出了名的肱股之臣,忠良贤德,竟会忽然对龙鳞另眼相看……
他略略思索,朝明昙看去,只见后者居然比自己还惊讶,登时便对眼下的情况了然于心。
钟禾素有识人之能。只怕是龙鳞此番一言,着实让他刮目相看,所以才会当朝为其请这样的一个赏吧。
皇帝思忖一番,故意没有立即首肯,而是顿了顿,轻咳两声。
果然,刚才那些说得起劲的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赶忙跪地高呼,拼命劝阻道:“九公主乃是女子之身,后宫不得干政也是祖制!请陛下三思,也请钟大人三思呐!”
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般,不多时,殿中便乌泱泱跪了一大堆人,都在抻着脖子大喊“三思”。
惊起蛙声一片。
明昙:“……”
明昙本人也很茫然。事情为啥会发展成这样?
而那厢,钟禾看了看周围的动静,则是抬手一捋胡须,沉稳地道:“诸位所言甚是,但‘后宫不得干政’之说,却并不适用于皇嗣……唉,若是因这种无稽的理由,便放过九公主这位大才之人,也实在叫老臣痛心疾首……”
“既然这样,”他思量片刻,恍若醍醐灌顶般抚了抚掌,满含深意地微微一笑,“便请九公主每逢初一十五,便到太极殿旁听早朝——如此应当就能两全其美了吧?”
谁跟你两全其美!
官员们瞪大双眼,正要反驳,却听龙椅上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嗯”,赶在众人反驳之前道:“那就按钟爱卿所说来办吧。”
皇帝转过眼,挑了挑眉,“龙鳞觉得如何?”
“……”
在她身后,明景无声叹了口气,拿笏板轻轻戳了一下妹妹的脊背。
明昙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即跪地叩首道:“儿臣明白,谢父皇隆恩!”
眼看三人一唱一和,居然就将事情定了下来,不少官员们都顿时急了,赶忙又提高嗓门,“陛下不可!女子上朝闻所未闻,陛下怎能如此轻率——”
“爱卿真会说笑,何来闻所未闻?”
皇帝轻笑一声,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缓缓敲了两下,声音不怒自威。
“昔年那位德贞皇帝,可是连龙椅都曾坐过许多年……如今,不过是让九公主旁听个把早朝罢了,又有何不可呢?”
“……”说话的官员冷汗涔涔,赶忙俯首,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殿内顿时陷入寂然。
然而,就在这十分古怪紧绷的气氛中,人群中却忽然又走出了一个眉目俊秀的年轻男子。
他仿佛是分毫感觉不到周围弥漫的压迫力一般,含笑施礼,打圆场道:“二殿下与九殿下方才一番话语,尽皆有理有据,实在叫臣听得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