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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看重于臣女,是臣女一生中最大的福缘。”
林漱容依然端正地跪在地上, 缓缓直起腰身,仰头看向怒意凛然的顾缨,温声说道:“所以,臣女并不愿意辜负这份另眼相待的情谊,也并不愿意改变我与殿下之间的关系。”
见她言辞之间表露出的态度似与所想不同, 顾缨微微一怔,不等询问,便听林漱容又继续说道:“今日娘娘所见,其实是个误会:殿下醉酒时惯爱闹腾,臣女一时不察,被她扯了一把,所以才会造成那般场面,实非有意为之。”
“那你方才为何承认……”
“因为臣女不愿欺瞒于您。”
林漱容笑了笑,扭过头去,目光在紧闭的屋门上转了一圈,方才落回到顾缨身上,意味不明地淡淡道:“情不知所起,终止乎于礼。”
“——!”
顾缨在刹那之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指尖下意识攥紧。她眼神锋利地盯着林漱容,似是想斥责些什么,可喉中却只觉得分外干涩。
“你与昙儿……你们的身份如隔天堑,又怎能和我们一样?”
“是呀。是不一样。”
林漱容轻叹一声,弯起唇角,神情柔软得过分,却又隐约藏着几分细细密密的伤感。
“所以,我也从未想过,要把自己的心思告知于殿下啊。”
——是的。
诚如她此刻所言,林漱容从不曾打算对明昙袒露自己的心意。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陛下,便没有谁会比她更加明白:那个在自己眼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小公主,日后也必将会继续扶摇而上,登临青云。
永徽公主生来就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女子。
她会成为做大事的人、会成为心怀天下的明君、也会成为在青史中留下铮铮一笔的天承女帝……
而在明昙身后,作为见证这一切的人,林漱容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就让她背上世俗的骂名,在明昙光辉万丈的人生中留下一个抹不去的污点、留下一个被后人唾弃的罪证——
她不能这么做。
林漱容收起指尖,轻轻闭了闭眼。
……罢了。
若是多年之后,她们还能君臣相得,那便也算是一段千秋佳话。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若是百年之后,她们的名字还能在史书上被共同提及,那便也算是一起经历了数代光阴。她还有什么可遗憾?
这样就足够了。
“臣女可以是殿下手中的一本书、一把剑,甚至是一封奏折。”
林漱容轻轻一笑,声音缓慢而坚定。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最大的梦想,只是成为明昙身边的良臣。
而非她的良人。
“……”
顾缨的指尖微微一颤。
她望着阶下的年轻女子,一个错神间,忽然又回忆起多年之前,自己出嫁时的那个场面。
华瑢站在自己身边,化了最精致的红妆,伸手扬起那块织着金纹的霞帔,为她披在身上,露出一个深深的微笑。
——那时的阿玉,是否也像如今的林家姑娘这般,满心都是决绝至斯的释然呢?
顾缨闭了闭眼。
良久之后,她才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低声自语道:“罢了……”
她从位子上起身,走到林漱容身边,亲自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
“你与昙儿一样,素来都是有主见的。”皇后软下语气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又能干涉什么呢?”
林漱容顺从起身,垂着眼,朝皇后再度叠手福了一福,“臣女多谢娘娘。”
“不必如此,”皇后叹息,“这么多年,你把昙儿照顾得很好……倒是我该向你道一声谢才对。”
“娘娘言重。”
林漱容低垂眼睫,浅浅笑了一下。
“此生能够站在殿下身边,定是我前世苦修多年而来的功德……”
“臣女万死不悔。”
明昙对这场深夜的会谈无知无觉。
她宿醉断片,当场失忆,除了隐约记得有个人一直陪着自己之外,对其他任何事情的印象都模糊不堪。
……而且这种感觉还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上次泡完温泉就是这样。
皇帝得知此事后,将她好一通取笑,还说应当赏明昙几坛好酒,让后者平日里多练练酒量,省的到外面丢人。
明昙很不服气,却又无力反驳,只能和林漱容吐槽,“父皇真是的!有什么丢人?我喝醉的时候一定特别老实,才不会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呢,对不对卿卿?”
林漱容:“……”
林漱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发表任何看法,顾左右而言他道:“殿下今天准备做什么?”
“……”明昙没等到回答,怀疑地瞅了她一眼,却并没深究,转而答道,“我今日打算前往皇庄看上一圈。你和我一起去。”
多年之前,羌弥来朝求娶三公主后,皇帝曾以“睦邻友好”为名,赐给明昙一座皇庄,正位于春州行宫附近。
明昙早就计划要实地考察一番。昨夜睡得一夜好眠,今日精力充足,倒不如正好去一趟看看。
林漱容自然对她无有不应。
皇庄离得果然不远,乘马车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到了地方后,明昙走下车架,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遮光,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不禁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