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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此事还有蹊跷。
她心下一沉, 轻轻吸了口气, 抬眼看向四周本来还在围观的众人。
果然,那些人一见诚国公叩首认罪,顿时纷纷色变, 就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讪笑着连连摆手、互相告辞,如潮水般地向后退去。
先前真相未现时,凑凑热闹倒也罢——但这会儿, 眼看居然要与诚国公扯上关系, 那就已经不是他们敢继续听下去的东西了!
断不可为了一时的好奇, 反而搭上身家性命……
明昙心中冷笑一声,收回目光。
此时既已追查到了不少线索, 自然就不需要这些人再为自己造势,走了倒也无妨。
只是这诚国公,究竟意欲何为呢?
明昙头痛地轻揉了一下额角, 却忽然感到肩上搭了一只大手。她微微愣了愣,不禁侧头看去,正好对上了皇帝安抚的目光。
“……”
明昙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猜不出来又何妨?
她现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也已经复盘了大半部分的真相,诚国公即便想要继续狡辩,也断然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那自己又有何惧?
且看他表演便是!
思量之间, 围观的人群竟已走了大半,除却瑛妃、婉贵妃与明晖等人外,就只余下几个高门勋贵仍在现场。他们的出身皆是显赫非凡,又多少与诚国公有些龃龉,现在留于此地,也正是有底气要看后者的笑话。
——宣平侯自然位在其列。
他与诚国公不睦已久,当然不会放过老对头的热闹,尚未等皇帝开口,便扬声嘲讽道:“哎哟,不愧是国公大人,竟连认罪都有如此架势?莫非是要等这儿的人都走光了,您才肯继续把话说下去么?”
……这老匹夫。
诚国公心中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撕烂宣平侯的那张嘴!
可是,一想起女儿的计策,他便不得不忍气吞声,强自压下回骂对方的冲动,将头颅深深埋下,沉声重复道:“陛下,老臣虽甘愿请罪,却还仍有话想说,望您能够恩准!”
天承以儒家孝道治国,诚国公到底是皇帝的姻亲,是以后者思量片刻,也不便直接拒绝,只好道:“你且说来,自己何罪之有?”
“九公主不久前遇险之事……想来陛下也盘查得差不多了,正是因‘马儿躁’这种奇草所致。”
诚国公低垂着头,让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平声说道:“老臣也承认,陈太监在马房所动的手脚,正是经我之令所为——但是,”他顿了顿,赶在皇帝发难之前,迅速道,“老臣却全无陷害九公主殿下之心!恳请陛下明查!”
“……你命人给马匹暗下如此毒物,竟还敢说自己没有害人之心?!”
皇帝骤然蹙眉,脸色阴沉,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他威严地盯着诚国公僵直的身形,又转头瞥向满脸惊惶的婉贵妃和明晖二人,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寒光。
“诚国公,”他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中,瑛妃轻轻眯了眯眼睛,后退半步,将自己完全藏进了阴影之中。
明熠登基数十载,日渐积累的天家威仪十分骇人,即便是诚国公这种久居高位的勋贵,一时也只感到了无形的压迫力,好似一座大山轰然坠落般,快要将他的脊梁碾碎!
“陛下息怒,请听老臣解释——”
诚国公的肩头颤抖了好一会儿,方才将那阵心悸遏下,赶忙急声道:“老臣的所作所为,其实皆是为了我天承上下的百姓苍生啊!”
见他竟还满口胡言,皇帝狠狠拂袖,再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已经隐含杀意,厉声喝道:“大胆罪臣,还敢狡辩?”
眼看形势不妙,诚国公也不禁吊起了心脏,猛的抬起头来,伸手朝自己身后一指,破釜沉舟般地扬起嗓门道:“陛下!老臣原本命陈太监下手的那匹盘拓騩,其实并非是九公主——而是宣平侯的坐骑才对!”
话音一落,站在皇帝身侧的明昙目光一凝,登时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真是好一招移花接木!
作为之前将赈灾差事从诚国公手里抢走的主使,没有谁会比明昙更加清楚:对方此次下手的目标,绝对只会是自己!
再联系上明晖硬要拉自己比试的古怪举动,与林中那个诡异的布包……所谓宣平侯,便定然只是个遮掩的幌子,是个临时被偷梁换柱的“陷害目标”罢了。
这个把戏无疑非常拙劣。
可是,诚国公选择的对象,却诚然让皇帝、甚至是明昙本人都无法轻易拒绝。
——若说祝之慎的余党之中,谁最让他们投鼠忌器,那必然是宣平侯其人。
虽然天承旧制多有疏漏,重官权、抑皇权,但官员们到底也比不上那些勋贵世家。一朝天子一朝臣,前者纵使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也最多不过百年;但后者却能从开国算起,就在京中世代立足,根深蒂固,是绝非官员所能比拟的庞然大物!
正因如此,拔掉一个贪得无厌的祝之慎容易,但动那仅仅只是分了一杯羹、且身后还有整个世家站队的宣平侯,却反而难之又难。
但若放任他继续在朝中蹦跶,对皇帝来说,也终究是个不知何时便会爆发的隐患。
但是……
毒可攻毒,战可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