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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拽着人劝说了半天,直到口干舌燥后,对方才终于像是醒过神来一样,木愣愣地点了点头,重复道:“是了,不可在此久留……”
明曜说话的声音极低,新雪一时都没有听清,不禁疑惑道:“五殿下?”
“……本王无事。”
明曜慢慢摇头,用藏在袖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能勉力维持住镇定的表情。
“还劳新雪姐姐多关照些,千万莫要告诉母妃我曾来过……”
“是是是,婢子明白。”
新雪跟在婉贵妃身边多年,几乎是将五皇子一手带大的。从前后者年龄尚小时,她就对主子的偏心多有微词,认为五殿下勤奋好学、资质上佳、为人处世皆比同龄人要老练成熟,哪里比不上二殿下?
但无奈,兴许为人父母,就总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婉贵妃眼中从来都只能看得到明晖,却一直对明曜不假辞色,连件新衣服都没给后者亲手挑过,对待两个儿子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新雪作为一个旁观的外人,都不由频频皱眉,对五皇子更加心疼怜惜。
因为只有她知道,在夜深人静,或是酷暑难忍,或是寒冬腊月里,总会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挑灯夜读,手上满是墨痕笔印,只求能盼得母妃对自己那一星半点的关注……
“今日午后,五殿下便一直在房内习字,直到婢子前去通传晚膳时方出。”新雪福了福身,缓声道,“待会儿娘娘若问起,婢子就这样同她禀报。殿下放心便是。”
“嗯,多谢姐姐。”
明曜感激地冲她拱了拱手,转过身去,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独留新雪站在原地,转身看着隔开五皇子和他母妃兄长的那道门,没忍住深叹一声,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都说天家无情。天家果然无情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来到了赏花灯、吃元宵的上元节。
今天正月十五,按律休沐一日,让原本该去上朝的明昙又白捡了一天假期。只不过,因为先前在升平街上闹出的大事,她暂时收敛了些,没敢出宫,只得眼巴巴地独自一人坐在殿里,连连唉声叹气。
花灯啊,她的花灯啊……
冬季夜长,天色未到酉时便已擦黑,明昙不久前刚同皇后与明景一起吃了元宵,是白糖芝麻馅和琥珀核桃豆沙馅的。
听说御膳房这次滚元宵下了大功夫,完全依着古方,放进木箩筛里个个滚得雪白圆胖,与南方的手包汤圆口感很有些不同。外头的糯米皮虽然软弹,但却不似汤圆那般粘牙,反而还颇有嚼劲,咬下去要半天才会露出里面的馅料,或许是香气浓郁的黑芝麻,或许是红豆沙里藏着的核桃仁,不论哪种都甜津津的,热烫到熨帖。
一小碗元宵下肚,让明昙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甚至还觉得有点撑。
大意了。她摸摸肚子,这下都可以不用摆晚膳了。
正月十五雪打灯,外头又纷纷扬扬落了点小雪,细细绵绵的,就像是元宵外皮裹着的那层糯米粉,被斜风一吹,便平平铺在坤宁宫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上,将红橙色的烛光遮得更暗了些许,缓慢地轻轻摇曳。
明昙裹紧衣裳,凑到窗边,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赏雪。
先前的坊集街被圣上亲赐了名字,得道飞升,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京中最热闹最繁华的升平街。不止大家都爱往那条街上溜达,沾沾皇家的贵气,而且还有不少精明的商人也嗅到了机会,马不停蹄地搬迁到这条街上,形成了一个“商铺越多人越多、客人越多店越多”的良性循环,并隐隐还有向周围街道扩散辐射的趋势。
听说升平街上挂起了不少花灯呢……
明昙垂头丧气,将手伸出窗外,接了几片雪花,盯着它们迅速在掌心融化。
今天是过节,按照传统习俗,林漱容自然要陪着家人到街上赏灯,腾不出空来进宫找她。明昙理智上知道这是理所当然,自己不可能永远霸占着卿卿,但情感上还是会有些许失落,整颗心都像是少了一块,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填补这份空缺。
就连母后都有仪妃娘娘寸步不离地陪着,只有她孤家寡人……
哦对,还有三哥。明昙白眼一翻。
不过明景殿下寡王寡惯了,一点儿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唯有九公主这个见不着女朋友、被迫独自过节的人才会觉得世界崩塌。
她叹了口气,身在曹营心在汉,只能多看几眼灯笼,以慰自己出不了宫去找意中人的伤痛。
——然而,下一秒,明昙眨了眨眼,忽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使她不禁愕然地张开嘴巴,抬手狠狠揉了下眼睛,方才终于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下意识惊呼一声。
“卿卿!”
侧殿的窗口斜对着坤宁宫宫门,林漱容一个抬眼,便与趴在窗边、整个人都快要翻出来的明昙四目相对,不由得扑哧一笑,扬起手来,将手里的东西朝对方挥了挥,向她示意自己的来意。
明昙愣了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林漱容的右手上正握着一卷油纸,色泽浅黄,看起来似乎和画画的宣纸差不多厚实;而左手上,则提着一个方形的木头框架,每面仅有四道拼接而成的框梁,像是个什么东西的半成品,正等待着被人进一步的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