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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怎敢欺瞒?自然是千真万确!”
王贤弟“啧啧”两声,端起茶来抿了口,像是很不满被质疑一般,“整个商队足有二三十人,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更何况,还有沅州城里的百姓们呢,也都是亲眼所见,我妹夫如何能拿来乱说?”
“是是是,是愚兄莽撞,给王贤弟赔不是了!”
那李兄倒也好脾气,连忙起身,又弯腰又作揖,还亲手给对方斟满茶水,直把王贤弟伺候得缓下神色,方才大松一口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而此时,邻座的书生也把手里的书籍放下,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依这位王兄所言,是沅山顶上突现五色祥云?太。祖时曾有过记载,‘五色喻为五谷,既乃丰登之意,又昭国泰民安之理,当使君王堆坛除地,报功于天’……这可是足行封禅大典的吉兆啊!”
大抵是有心卖弄学识,书生的声音不算小,在安静的茶楼里显得分外明晰,顿时又引起了旁边更多客人的注意。
而那最先挑起话题的李、王两人俱是一愣,睁大眼睛,齐齐欣喜道:“哦?若依兄台所言,那我天承朝中,岂不是又要出一位能够封禅于天的千古一帝了?!”
兴奋之下,他俩这一嗓子显得分外嘹亮,几乎遍传茶楼。有些正沉浸在书中情节里的客人们被扰了兴致,不满抬头,但更多的人则被话中之意吸引,好奇地朝这边张望过来,交头接耳:“怎么了?那边在说什么?封禅大典?”
“我方才好像听到,他们说沅州出现了五彩祥云……”
“哟,沅州的五色庆云!”这又是一名读过史书的人,讶异道,“太。祖陛下就是因为祥瑞现世,沅山出现了五色庆云的吉兆,所以才前往该地举行封禅大典的!”
“对对,这位公子所言不错,还有前朝的武帝也一样!他们可都是文治武功、在青史上赫赫有名的帝王啊!”
“那照这个说法,当今陛下岂不是也会……”
“今上在位多年,仁政爱民,英明神武,功勋卓绩也是数不胜数;如今又是先有白狐驾临围场,后有沅山突现祥云,定然皆为上天感召,陛下如何能不去封禅?”
“沅州两度大旱,皆被赈济而过,果真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啊!”
“我朝陛下圣明,深得民心!理应速速前往沅州,举行封禅大典才对!”
祥瑞两度现世,事关重大,如果陛下能够前往沅山行封禅大典,岂不是证明了本朝安定太平、堪为盛世?
不出一会儿,茶楼中便顿时不复方才的宁静,每个人都喜形于色,纷纷开始津津乐道于当今陛下的种种功勋,感念起朝廷一直以来施行的许多仁政。
然而,在一派热火朝天中,却并没有人注意到,最开始那挑起话题的李、王两人忽然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便算是完成了九殿下交代的任务罢……
若说京城中现在最热门的消息是什么,那当然便是沅山突现五色庆云,陛下即将前去行封禅大典这件事了。
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喜滋滋地谈论着,个个面上都是由衷的喜悦。能够生在帝王贤明、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还屡屡有祥瑞出现,以示本朝国运昌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情吗?
经由顺安茶楼中络绎不绝的客流,陛下即将封禅沅山的消息飞速传遍京城,基本人人都已经在心中认定了这个事实,哪能想到会有君王不愿前去封禅呢?
“是啊,哪有君王不愿意去封禅,让自己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帝王呢?”
因为陛下摆出那副“只有带龙鳞去封禅才有的商量”的态度,朝臣们别无他法,只好在皇帝提出要提前解开明昙的禁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本来还要再关半个月的九公主出来逍遥了。
这次解禁解得分外顺利,包括还指望着温朝运作一番、让自己也能共同前往沅州的明晖,也同样默不作声,让明昙成功走出坤宁宫,大喇喇坐在天鸿殿里,翘着二郎腿,和父皇他老人家摆事实讲道理,半点没有公主模样。
皇帝坐在炕桌的另一侧,瞥她一眼,对女儿失礼但随性的坐姿熟视无睹。
他亲手为明昙剥了一只小柑橘,放在后者茶盏旁的小碟子里,又好气又好笑道:“父皇不愿前去封禅,旁人不知也就罢了,龙鳞难道还猜不到原因么?”
“正是因为猜得到,所以才不愿让父皇钻了牛角尖,平白将天降祥瑞给生生浪费掉。”
明昙抓起柑橘,“嗷呜”一口将小半个手掌大的橘子吞进口中,鼓着脸颊嚼吧了半天,才将汁水丰沛的果肉咽下,满口余留着甜津津的香味。
“归根结底,君王圣明与否,看得是在位期间的建功立业,看得是在泱泱百姓心中的尊崇地位,和行不行封禅之礼又能有多大的关系呢?”她慢吞吞道,“就譬如唐太宗这般的明君,一手开创贞观之治,虽未曾登山封禅过,但后世又有哪个敢抹消他在位时的功绩?”
皇帝琢磨了一下,狐疑地看了明昙几眼,“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劝朕不去封禅也可以呢?”
“不不不,龙鳞的意思其实是,若能锦上添花自然最妙。”明昙笑了笑,懒洋洋地撑着下巴道,“唐太宗身为被万民称颂的天可汗,却未曾举行封禅大典,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叹惋不休;而如今五色庆云陡现,父皇恰有此良机,何必要让它白白溜走?若能凭借封禅沅山,为您的功绩添砖加瓦、让更多百姓知晓您的仁君之名——待到百年后的史书上留墨一笔时,是万万不会讽刺父皇妄自菲薄,而是应当大加赞誉,称您是众望所归的千古一帝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