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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唯物主义战士如明昙,此刻也不由得头皮一麻,被宁妃这幅尊容狠狠吓了一跳。
自从昔日年宴上,宋贵嫔、文婕妤当众揭发宁妃谋害皇嗣的罪状后,后者便被罚终身禁足于崇乐宫中,早已销声匿迹了许多年。
而她的父亲,前任户部尚书祝之慎,也因为受贿、贪墨灾银等罪名而被削官放还,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京城有名的大族祝氏就此没落,婉贵妃迅速与之划清界限,也当然没人会再助宁妃踏出崇乐宫——甚至于四皇子明暄大婚,都是皇后和内务府负责操办,连旁观的资格都不曾给过她这个亲生母妃。
终身禁足,无召不得出。即使是刚刚穿来就被宁妃设计毒杀、和对方有生死大仇的明昙,这些年都没能找机会见到这个已经落魄到极致的女人,几乎都快要把她忘了个干干净净。
却未曾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之再次相遇。
大概是由于今日宫中动乱的缘故,崇乐宫无人把守,才能让她这般光明正大地踏出殿门……
“宁妃娘娘万安。”
明昙不动声色地缓了缓神,从明曜身后走出,淡淡望向对方,“真是许久未见,不知娘娘近来过得如何?”
“……托九公主的福,”宁妃扯了扯唇角,苍白的面容上粉黛未施,与明昙记忆里那个总是打扮得珠围翠绕、比牡丹还要娇艳的女子判若两人,“本宫一直都过得不错。”
她看上去精神状态十分不佳,莫名有种日薄西山般的衰老颓丧之感。林漱容的眸光微沉,警惕地上前半步,挨在明昙身边做出保护姿态,目光紧紧盯着宁妃,生怕后者对殿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止。
宁妃抄手站在前方,自然将林漱容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不过好在她也并不介意,仅是轻轻嗤笑一声,连嗓音都透出一股浓重的惫懒,“林大小姐多虑了,何须如此紧张?本宫眼下已近油尽灯枯,难道还能吃了九公主不成?”
“油尽灯枯?”
明昙皱了皱眉,凝眸端详她的脸色,有些惊愕道:“您这是……病了?不曾叫太医来宫里看过么?”
“这天下间的病痛,叫个医者看过几回,便一定能治得好么?”宁妃摇摇头,望向明昙的目光里既像是有深仇大恨,又像是空洞一片,“拜你所赐,本宫早已失了当年的富贵荣华,如今家破人亡,连自己儿女的终身大事都不得掌眼——即便是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有什么滋味?”她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反正一条烂命,死了也不过是裹上条草席,反倒比活着时还要干净得多罢!”
“……”
明昙听得沉默片刻,淡淡道:“您这是心病,只能自医,倒无外乎太医治不好了。”
“哈,治不好就算了,左右本宫也懒得继续赖活下去。”
宁妃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用她漆黑的眼珠凝视明昙,良久过后,才弯起唇角,缓缓道:“只是……本宫如今唯有一个所求,不知九公主是否愿意暂且忘掉曾经的那些龃龉,拨冗相助一二?”
所求?
明昙收紧指尖,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思索,半晌缓缓道:“宁妃娘娘且说无妨。”
“放心,本宫是个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断不会为难九公主。”
就像是看出了明昙的犹豫那样,宁妃懒懒笑了笑,抬起手来,从袖中摸出一封被严密包裹好的厚实信件,遥遥抛给明昙,忽然冲后者露出了一个美艳无方的微笑。
“这里面装着的,是从前本宫伙同沈若扶,一起给宫中嫔妃子嗣下毒的种种证据。”宁妃环抱双手,双眼明亮,此刻的容颜倒像是找回了昔年的风采,堪称艳冠后宫,“明昙。今日我甘愿将这些东西通通交给你,只为索取一样报酬……”
她顿了顿,唇角笑意愈发扩大,像是一张被恶鬼精挑细选而出的皮囊般,美则美矣,却让人情不自禁地心惊肉跳——
“我要你,把沈若扶那个女人,”祝溪声轻轻笑着,十足温柔地说道,“送到地狱底下来陪我。”
“……”
即使明昙刚刚亲眼见识过鲜血淋漓的战场,却也没有像眼下这样,感到脊骨上一阵阵蹿起不容忽视的冷意。
她捏紧被抛到手中的信封,下意识靠在林漱容身边,直到握住后者温暖的指尖后,方才觉得自己重新找回了冷静,深吸一口气,慢慢颔首道:“可以。我答应你。”
婉贵妃心思歹毒,恶贯满盈,又是亲手害死明晏的凶手——哪怕没有宁妃所托,明昙也同样会想尽办法与之清算总账,让她给自己的长兄偿命。
只不过……看祝溪声这副模样,大抵是真没有多少时日了吧。
明昙垂下眼,感受着手里被数页纸张对叠起来的重量,不禁在心中一叹。
真是叫人唏嘘。
她一边感慨于人生无常,一边回忆着婉贵妃的种种业障,忽而思绪却是微微一顿,抿紧唇角,看向那厢心满意足的宁妃,再度开口道:“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说罢。”宁妃看起来心情甚好,轻快地点点头,“本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明昙下意识攥紧林漱容的手,似乎想要从对方那里汲取力量般,半晌才终于道,“当年我三哥的腿疾,是否……也是你们婉宁党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