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页
皇帝当年是从太子一步步走上来的,虽说喝酒应酬不在话下,但也禁不住车轮战似的这样往肚子里灌!再加上桃花酒的滋味确实很好,他一不留神就贪杯了些,面上逐渐醺红,连举杯的动作幅度都明显变大了许多。
而下首座位处,明昙只不过是与林漱容尝了几块糕点,回头就见皇帝已经喝了不少——这才刚开宴半个时辰不到,旁边居然都空了一个酒坛!
这桃花酒的度数可不算低啊。
明昙皱了皱眉,但瞥过那些仍在虎视眈眈的嫔妃们,也不好直接出言打断,只得与坐在她对面、离皇后更近的明景对了个眼神,示意他提醒母后劝阻一下。
可没料到,明景却苦笑着摇摇头,朝她摊手:劝过了,父皇不听啊。
怎么能不听呢!
明昙的眉头蹙得更紧,却也心知父皇大概是醉了,不然断不会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
眼看第二坛酒也将要倒空,嫔妃们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她的脸色愈发阴沉,撂下筷子,正打算直接出言阻止时,却见皇帝执盏的动作忽然一滞,抬手扶上自己的额角,紧紧蹙着眉,冷汗几乎是“歘”地一下便从额角滴落,看得明昙心中一紧,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惊呼道:“父皇!”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皇帝似乎是被脑中的剧痛折磨,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歪,桌案上的酒坛霎时被碰落在地。
“啪嚓——!”
一声脆响清晰传来,让整片桃林都是一静,皇后吓得脸色苍白,慌忙伸手扶住他,连声急急唤道:“陛下?陛下!”
这是怎么回事?!
那桃花酒只是后劲足了点,性子不烈,怎会引起父皇这么大的反应?
明昙脑中嗡然,几乎是从席间一路冲上了主位,跪坐在皇帝身旁托扶住他,望着对方痛苦难忍的神情,转头对盛安急声催促:“盛公公!快去请郭院判来!”
即使精明强干如盛安,也不由被这变故吓得呆了呆,直到被明昙点名后才回过神,匆匆答了声“是”,半分不敢耽搁地朝着南面的近路跑去。
御花园离得太医院不远,可一来一往也需要时间。明昙心急如焚,脑中一团乱麻,握着皇帝的手也止不住颤抖,完全无法思考对策。
怎么办?
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头痛成这样?
最终,还是林漱容摁上她的肩膀,才让明昙稍微镇定下来,求助性地转头望向对方,“卿卿……都怪我,若非我开宴时给父皇敬了酒,或许就不会——”
“殿下冷静些,莫要自责,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漱容的声音像是环珮相击般清泠,有条不紊地安排,使在场众人的心神都稳定了些,“请您与皇后娘娘将陛下扶起,由我先为陛下按揉颈后的天柱穴,暂且缓解疼痛!”
与此同时,一旁的明景也思索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也紧跟着问:“是不是还有足面上的太冲穴?本王曾在百草谷时学过两手,能认出穴位!”
林漱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明景。因为太冲穴的位置是在脚部,不方便触碰,所以她方才没有提及,而这会儿见明景竟然也懂几分医术,顿时点头道:“还请三皇子殿下襄助于臣女!”
明景不敢耽搁,伸手帮父皇褪下鞋袜,指尖精准地按上太冲穴;而林漱容也半跪在皇帝身后,屏息凝神,缓慢而有节奏地交替使用指按法与指擦法,推拿按揉,总算是让对方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但这只是能稍作缓解罢了,仍是要等郭院判前来诊治。
这厢明昙几人忙着关照陛下,那厢的妃嫔们已经被吓成了鹌鹑,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地抱团窝在席间,互相对视一眼,都还没完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坐在高位的瑛妃,双眸紧盯着被牢牢遮挡住的皇帝的方向,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茫然和焦急,但隐藏在广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经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入掌心。
不好。
她先前给皇帝下过的奇毒,最忌过多饮酒,一旦贪杯就会引得提前毒发,头痛难忍,严重者甚至可能陷入昏迷……
瑛妃的眼神逐渐凝重。
她倒不是忧心皇帝的安危,而是现在——还远远不该到毒发的时机啊!
一是明晔羽翼未丰,瑛妃手下的势力也还未全部归拢;二则是因为之前几个月,皇帝时常莫名头痛,太医院、御膳房对其膳食严加看管,她所下的毒素也很谨慎,根本不至于要了皇帝的命!
而今次毒发,定然会使得宫中上下更为戒备,不但没法继续下药,还要防着别被查到懿德宫头上,对瑛妃的计划可是大大不利。
这下麻烦了。
瑛妃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看向主位那边——郭院判已经背着木箱疾步赶来,连礼都没行,就被明昙一把抓到皇帝身旁,望闻问切片刻,便眉头紧皱,开始准备就地为陛下施针。
啧。
瑛妃别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一旁,那里正坐着面色惨白的明晔,忽而对上她的眼神,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没办法……
她眸色暗沉地思索。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计划提前了。
……
天鸿殿。
“……回九公主的话,陛下确实中了毒。且这毒还分外罕见,已有数十年未曾现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