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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懿德宫一室静谧,静贵人的声音似乎仍在殿内久久回荡,其中的“九公主”三字更是如同一把利剑,直直扎进了瑛妃的心脏当中。
她的面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略一摆手,侍卫们就将暂时不能行走的静贵人给拖了下去。
而瑛妃也用幽深的目光盯着他们,直到静贵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方才转开目光,淡淡唤道:“鱼溪。”
“婢子在。”
“下去备些好酒,请静贵人娘娘上路罢。”
“……是,婢子这就去办。”
脚底一声雷,顽云拨不开。
远方的闷雷声阵阵,时不时有闪电劈破云层,阴沉的天幕完全遮挡了光线,大雨连绵不绝从中落下,将天鸿殿外栽植的桃树打得湿透,枝丫颤抖不休。
而那虬结的树根旁边,还依稀存有一些殷粉色的花瓣,却尽数在这场大雨里沾染上了污泥,再不复往日枝头上的娇艳动人。
“……听闻陛下今日龙体有恙,茶饭不思,因而本宫奉皇后娘娘懿旨,特地前来探望,还请诸位大人放行。”
瑛妃站在阶下,对把守殿门的几个侍卫温和说完,鱼溪便捧出了一张明黄布帛,面无表情地宣读完毕,说道:“请诸位大人接旨。”
见到懿旨,御前侍卫自然不敢怠慢,赶忙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接过那张金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丝帛的材质纹样、祥云的绣图、还有加盖上去的皇后凤印……侍卫的表情严肃,牢记裕王殿下的命令,一一确认真伪后,方才将懿旨合起,交还给鱼溪,语带试探道:“娘娘今日,是来探望陛下……?”
“准确来说,”瑛妃微微一笑,“是侍疾。”
见她明显知晓内情,侍卫登时大松一口气,对瑛妃的来意也没再怀疑,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恕臣等方才无礼,娘娘请快快进殿吧!”
瑛妃冲他们颔首,抬步跨进殿内,顿时嗅到了一股安神柔和的龙涎香气。她侧了侧头,瞥一眼屋角静静燃烧着的新插线香,脚下步子未停,直直向着寝殿而去。
“婢子给瑛妃娘娘请安。”
守在寝殿外的几个宫女见到她的身影,连忙齐齐福身,可瑛妃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只淡淡问:“盛大总管何在?”
盛安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听说在后者中毒期间一直寸步不离——然而,她进殿后却并没有见到此人,实在有些不寻常。
显然,觉得奇怪的人不止瑛妃一个,就连那群宫女听到她的问题后,都有些茫然地互相对望一眼,半晌才有个年纪大些的上前一步,犹豫道:“婢子们专心值守,并未留意盛大总管的去向……不过记得昨日,大总管曾说要到内务府走一趟,更换天鸿殿内的熏香,想来应当是已经去了。”
“原来如此。”
龙涎香的气味浓郁,对久病之人可没什么好处。
瑛妃沉吟了片刻,觉得盛安此举不算异常,于是便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命本宫前来侍疾,你们暂且下去罢。”
宫女们一愣。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瑛妃的脸色,有些迟疑地说:“可盛大总管命婢子们在此好生值守,不得随意离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瑛妃身后的鱼溪一口打断,严厉地教训道:“瑛妃娘娘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而来,要为陛下擦身换衣,难道你们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宫女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叩首道:“是婢子僭越了,请瑛妃娘娘恕罪!”
“无妨,起来吧,你等也是尽忠职守。”
瑛妃与鱼溪一搭一唱,宽容地点了点头,温声说:“就在正殿处侯着便是,也能免得你们被盛大总管责怪了。”
“多谢娘娘!”那宫女感激地起身,一边对瑛妃千恩万谢,一边领着众姐妹快步下去了。
而她们一离开,瑛妃的神情便立即冷淡了下来,瞥了眼身边的鱼溪。后者立即会意,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入瑛妃手中,低声说:“娘娘交代的噬心丸。”
噬心丸,顾名思义,吃下后立即就会让人心脏痛绞,在十息之内暴毙,几乎算是楼莲房研制出的、最为烈性的剧毒——
并且,没有解药。
瑛妃从鱼溪手里接过瓷瓶,放进袖中,冰冷的温度让她不禁指尖一颤,面上的神色也在刹那间迟滞了片刻,却又很快再度恢复如初。
“你也留在殿外,给本宫看住那几个宫人,万万不能让她们进来。”
“是,婢子遵命。”
瑛妃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缓缓走进了龙涎香味更加浓重的寝殿。
殿内并没有其他下人,唯余一片安静,除了窗外隐约传来的雨声外,仅有足履与织毯的摩擦声轻轻响起,在空旷的宫室中显得分外刺耳。
明黄幔帐在房梁处高高悬起,似是朝日光辉,朱红色的漆柱映入眼帘,盘旋其上的金龙纹刻也像是突然活了一样,直直盯着瑛妃的身影,沉默而威严,却并未阻断她直直向着龙榻而去的脚步。
“……”
半晌后,瑛妃在床边站定,静静凝视着仿若正在酣睡的九五之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开口时的声音却低柔万分,好似深夜时独自一人的私语,生怕惊醒了明熠的沉眠。
“陛下……”
她轻唤了一声后,斜斜坐到榻边,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那样,伸手为明熠仔细掖好被角,喃喃问:“您睡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