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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姜长乐仔细嗅了嗅,脑海里浮现一种儿时常吃的老式面包。
她咂了咂嘴,挪步桌边。笔记本电脑掩埋深层,只从书本缝隙中,出露一缕金属光泽。
伸指碰了碰电脑,冰冷冷的,没沾到春日温度。
她坐到桌前,把一摞书堆到另一摞上,明明手边依旧堆满东西,却觉得已然腾出好大块地方。
人是要知足常乐的。
姜长乐瞥着墙上几副动画片海报,叹了口气,转头打开电脑,驾轻就熟点开文件夹,翻出一篇正连载的小说。
接下来指尖噼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顿飞舞,文档中顷刻出现洋洋洒洒数十行神秘字母。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姜长乐突然感叹:“斑斓也不过如此了。”随即狂按退格键,把刚才那串像是猫在键盘上疯跳的乱码一网打尽。
她瘫在椅背上,眼睛张望天花板。
已经卡文三天,一个字也敲不出。
黑眼珠缓慢转着,姜长乐深吐一口气,歪头从兜里摸出手机,鬼使神差打开了和宋平安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消息还停在大前天半夜,他发了张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图,姜长乐让他做个人。
一晃快三天,他们谁也没搭理谁。
姜长乐没察觉自己皱了眉,哒哒敲了几个字按下发送。
【这辈子不说话了?】
第2章 小学狗吵架
【这辈子不说话了?】
第八遍读过这条消息,宋平安冷哼一声,抬眼瞥起窗外飞驰而过的春日树影。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掠了眼白面客人极刻薄的脸色,不由放起音乐电台,希望能舒缓客人心情。
老车音响不佳,电台嘶嘶啦啦,宋平安从风衣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车玻璃上映出他生人勿近的脸孔:长眉入鬓,狭长翘眼,驼峰鼻之下,两片薄唇正紧抿着。
三天前,宋平安结束了毕业大设。他所做的主题为“光影”,工作室导师拿到他的最终稿后,先是扫了个大概,随即把老花镜向上卡在一朵白色蓬发中,仔细端详作品良久。
在过去的两年里,宋平安从未在这疯老头儿嘴里听过任何一句夸奖。这老头儿常常皱着对乱眉,用浑浊的灰眼珠凝视宋平安,就好像一个机器人,毫无感情、永无止境地提出疑问。
老头儿的沉声赞叹让宋平安眼皮微动。有朝一日能得到老头儿的认可,宋平安没指望,也根本不在乎。他做设计,向来是处处细致,因此总胸有成竹得狂傲至极。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不喜欢被人夸呢?
宋平安脸上不露喜,心底一条小尾巴却微微翘起来。他揣着好心情回家,想这无忧无虑的日子该吃碗方便面才恰当。
于是倒水开火,手撕五六片白菜叶,咚咚切了小半豆腐,又在三朵奶油菇上划出齐整整的花。
水沸,洒料加菜,再打一个荷包蛋。面条煮到半硬不软,关火夹泡菜。连锅端上桌,咔嚓一拍照。齐活,发送“姜小二”。
【做个人吧】
姜长乐的回复让眼前这碗面平添滋味。宋平安眼梢挑笑,细嚼慢咽吃完饭,神清气爽,认为方便面的确是个无比伟大的发明。
他要刷碗,但是张听兰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阻拦了他的毫不拖延。
接起电话,是骨碌碌的洗牌声。张听兰女士不知道把电话架在哪里,反正宋平安没看见他母亲的正脸,只看见自动麻将机自顾自闪烁蓝光。
宋平安对着麻将机叫了声妈。
四列绿背麻将登场,张听兰挪了麻将位置,葱白似的手指灵活抓牌,在绿绒底的桌子上纵横捭阖,间隙才温声细语问了问儿子近况。
宋平安礼貌却不失敷衍地汇报着前天已经说过一遭的近况,在思量如何提出结束通话时,忽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句:“长乐主动让你季阿姨安排相亲啦。”
二十年了,宋平安第无数次觉得姜长乐的脑子应该拆了重装。
挂断电话,他阴云密布半来天,夜里扫了眼兜里余钱,忍痛查起最快回国的航班。
海城巴掌大的地方,直飞航班不多,宋平安折中买了飞绛城的票。第二天醒来,收到绛城一设计公司发来的面试邀约。前些日子他开始投简历,事实上,宋平安投且仅投了这么一份简历。
这公司叫青松,是业界头号。人力部负责筛查简历的既是宋平安老乡,也是他大学师兄。他们两个人过去在学校摄影社琢磨过三两回照片,毕了业几乎没联系,这回再遇上,纯属缘分。
师兄联系上宋平安,简单叙旧又说到这两天要回海城。宋平安对他人的生活毫无关心,可是这师兄自顾自将前因后果都道了个明。
原本想三言两语对付过去,谁知师兄忽然提起自己是回去相亲。对方一番被逼婚的牢骚道尽,宋平安依然沉浸在对“相亲”二字的私怨里,未做回应。
他心说,这世界不该这么小。再转念一想,这世界有什么说得准呢?
宋平安佯装不经意地问起相亲对象。师兄对这桩强扭姻缘大为不满,因此也并未上心。他隐约记得姑娘姓姜,名字里有个“乐”字。
海城统共那么几口人,隔人打听,不出三人就能找到相识。姜姓乐字,还能有谁?宋平安冷笑,好嘛,真就巧到家了。
他憋着闷气,使出这辈子都没用过的花言巧语,光明正大地借“替师兄分忧”之名,请缨出战相亲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