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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景于广袖下握紧了拳头,“听不到官家的金口玉言,便不能起身。”
    程宋隐隐察觉出来,向来乖顺的愉景,这是和傅长烨较上劲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一物降一物。
    程宋心底暗暗叫苦,他从未在战场上吃过败仗,可却在这传话中的差事中,感觉到了气馁。
    他灰头灰脸转身,对傅长烨一字不落转诉。
    “要我见她?矫情。”傅长烨手不停笔,冷了眉目,原来不是惧怕,是恃宠而骄。
    沉水香浓,大殿内鸦雀无声,阳光从东方渐渐往正中挪来,地面被烤得白花花的。
    殿内,傅长烨稳坐如山。
    殿外,愉景汗流直下,薄衫大袖下,她偷偷挖了一小块香脂抹在了心口上。
    他这会儿与她多无情,她待会儿便要让他多后悔。
    一滴墨汁落下,花了纸面,奋笔疾书之人,终于停了下来。
    傅长烨隔着窗棂看了看外面,不远处的女子,依旧跪着,小小身影,缩成一团,他想起她在他怀里的情形,那样的柔弱瘦小,惹人怜惜。
    可是,真没想到,这样纤瘦的女子,竟然也有这样执着的时候。
    她跪着,程宋请不进来,不就是明摆着要他去请的吗?
    她什么意思?她这还逼迫上他了?
    他不亲自去,她就不来?
    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威胁?
    他,偏不去。
    傅长烨想着,将被污了的纸张撕去,重新提笔,可落笔之时,却发现自己忘了沾墨。
    他强制自己静心,摊开奏章。
    半个时辰过去,骄阳似火,日头升到半空。
    身上燥热愈盛,秋老虎,比夏日还要厉害。
    傅长烨用余光瞥了眼窗外,继续低头看奏章,可这次却是再看不进一字。
    他的目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正值晌午,那里一定很烫,她昨夜连站都站不稳,需要他抱着上榻,今儿竟然还有这么大劲头?
    看来还是不够累。
    傅长烨沉了脸,心想她要跪,就随她跪,终有她受不了的时候,一个女人,脾气倔起来,翻了天了。
    他,偏不纵她。
    他懒懒地在竹榻上靠下,漫卷书卷,一页页掀过,茶喝了一盏又一盏。
    只是,为何凉茶越喝越热,越喝越不得味?还有他此刻都看了些什么?
    那样的女人,百媚千娇,像附拥在梨树上的梨花儿,小娇娇一个,真长本事了?
    就算是他故意试探又如何?他这是给她个惊醒,在他眼皮子底下,得乖乖的。若是还想着去帮衬苏舜尧,他并不容她。
    他恼火,暗气,可看着愈发强烈的日头,心又拧在了一起。
    昨夜他怎么折腾的,他自己知道,好好儿的一朵娇花儿,最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恨,可气,又可……怜……
    傅长烨目中炽热越盛,终耐不住,直接起身,一把扔了手中书卷,长腿迈过门槛.
    第35章 难.哄  不是小乖乖,是祖宗
    颀长身影盖下来时, 愉景便知道,自己胜了。
    她装作不胜久跪,在他立住脚步时, 双膝一软,跌坐在地, 不偏不倚,正倒傅长烨腿边。
    随着她的倒下,傅长烨心头一紧。
    虽面上不显,但身子却下意识往她身前侧了侧, 以便她依靠。
    顶天立地的男人, 第一次很别扭地,将自己站立成了一棵歪头劲松。
    “起来。”
    傅长烨原本的一腔怒火, 被这娇软身子的一依一靠,生生消磨去了大半。
    他终究非铁石心肠, 略略低头,一眼便看到了她原本娇嫩白皙的面庞, 被火辣日头晒得通红, 两侧垂香汗,衣襟皆湿。
    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 硬是被晒蔫儿了, 看上去可怜至极, 反倒使得他像是辣手摧花, 蛮横无理之人, 于是气势又矮了半分。
    男人身上散着好闻的沉水香,清冷高贵,隐隐还带着屋内的凉气。
    愉景低垂眉目,摇了摇头, “不能起来……”
    纵是他对不住她在先,但他都主动到她面前来了,她还要怎么样?
    傅长烨眉头紧蹙,提高了声音,向她下令,“还要再说第二遍?”
    他声音里的不悦,愉景听出来了。
    她静跪着,于他膝前挺直身子,抬眸含泪,紧紧凝视着他。
    “爷,臣妾犯了大错,不敢起。”
    女子面容憔悴,颤颤巍巍,满面委屈,上下眼睫轻眨,说话间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无声坠落。
    傅长烨身子一滞,眼底兴起一丝波澜。
    他淡淡看着她,看她这两行清泪,断了线般,一点点垂落,滑过脸颊,秀颈,最终沉入胸前雪谷。
    那里一起一伏,正显示着她激烈的情绪变化。
    或许真的是自己做得过分了,傅长烨沉吟片刻,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假意看着别处,可手指却不知不觉抬了抬。
    “我让你起,你就起。”傅长烨一壁说,一壁将衣袖送至她面前,“天子的女人,哭哭啼啼像什么。”
    衣袖给她,用意明显,给她拭泪。
    愉景低头,装作不懂也不敢,只微微移膝,向他行大礼,又一次跪伏在地。
    “官家向来行事谨慎,为何有意落奏章在棠梨阁?”愉景泣不成声。